第二十三章 未能免俗
和空袭都逼不到他的。”
李南泉听她的话音,就知道她是攻击她丈夫的。在这村子里,她和袁先生是一对功利主义的信徒。非常能合作。作邻居两三年并没有看到夫妻俩冲突过。不想她随在奚太太、石太太之后,也突然地变了。这牵涉到人家的家事,当然也就不好跟着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约莫是两小时,李先生把作的那篇寿序誊清了一张。正在校阅着笔误,却听到袁太太在窗子外叫了一声。抬头看去,不由得吓了一跳,原来她在很快的时间,已经变了一个人了。首先是她身上穿了一件花绸长衫。乃是红底小白花点子,虽然那衣服不是完全新式样,可是那两只袖子完全去掉了,长衫等于一件长背心。她本来是梳两条辫子以外,并没有在头上另翻花样。现在却是把头顶心里那片黑发,微微地烫了许多层波浪。而在额顶前面,还来了一弯刘海发。本来中年以上的妇人,头上还梳辫子,这是有点过分的装束。但是可这样解释,热天长发披在脑后,很是不舒服,打了辫子把头发规束起来,可以凉快些。至于前额梳刘海发,这可不能那样解释了。而且那件红衫,在这村子里,平常也很少人这样穿起来。警报期间,只有灰绿色是可以随便穿的。白的和红的,绝对为人家所禁止。刚才她说“有了消息”,虽然警报球没有挂起,可能随时都会挂起来,她穿了这样一件颜色鲜明的衣服,那不是有心捣乱?同时,她那向不带颜色的胖脸,这时也抹上了两大片胭脂晕,眉毛画得长长的,像两只爱情之箭,插入了刘海发里面。
李南泉对于袁太太,还不十分熟识。虽然看到她这分奇异的装束,却不敢和她开玩笑,便起身相迎道:“有什么事见教吗?请屋里坐罢。”袁太太在她那木桶似的衣襟胁下,抽出一方紫色的手绢来,在脸腮上轻轻拂拭了两下,将手绢掩了嘴笑道:“没有别的事,还不是那房子。我们干亲家来信,他们不打算搬到这里来住了,让我们把房子转租别人。那么,我们也不能要李先生介绍的那位张玉峰先生久等。他若愿意搬来,就随便哪天搬来罢。房子就是这样算完工了。张先生若是不愿意搬来,我们也不能掐住人家的资本,张先生所付的那笔资本,我们愿原物奉还。”李南泉听到,心想,这是什么意思?人家房子不但没有住而且连什么样子也都没有看见过。现在毫无缘故的,要人家退股,这情理未免欠通。他心里这样想,口里可就是没有把缘故说出来,只是微笑着。所幸李太太和奚太太已一路走了回来。李太太手上提着菜篮子,另一只手拿了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到了走廊上,袁太太道:“李太太自己买菜回来?自己买的菜好,做出来是合口味的。”她先放下了手上的篮子,然后向袁太太注视着,笑道:“我以为是我家又来了贵客了。”奚太太将手上带毛的扇子,远远地指点了袁太太笑道:“好漂亮的衣服,老远就看到这草屋檐下红了半边天。”袁太太提了手绢头,将手绢在空中使劲一摔,表示着不然的意思,笑道:“什么呀!这不过是战前的旧衣服翻出来试试罢了。不穿,放在箱子里也就变坏了。”
奚太太对于这个说法,非常之赞同。她拍了手道:“我就是这个见解。陈丝如烂草。我们这些衣服,老放在箱子里,不但是样子不入时,而且过久了,衣服也会烂了,再说,我们一年比一年老,等到抗战结束了,这些衣服,也许我们不能穿了。”李太太站在走廊中间,向两人看看,一位是红得像个红皮萝卜。一个周身蓝色,像只涂蓝油漆的自来水管子。便笑道:“你们还怕一年比一年老吗?我看起来如花似玉,还正在争奇斗艳的日子呢。你就看我们这位芳邻胸面前挂的花球罢。”说着,他向奚太太身上一指。原来草茉莉这种花,寿命非常之短。就是长在原枝上,它也只能维持一晚和一个早晨,现在把它摘下来,又用锅刷子上的竹丝给它穿编起更是不经事。奚太太要在街上表现这一身衣服,和李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