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月儿弯弯
无形的集会,一家有事,大家同出主意。你虽没有加入这太太群,可是你杨艳华这三字,就很能号召。假如你愿意和她们拉拉手,她们二三十个人,遇事一拥而上,倒也声势浩荡。”胡玉花笑道:“这话倒是真的,刚才我就看到这一群太太到街上去吃馆子。不过妇女若不愿受委屈,可以请她们出来打抱不平。若是自己愿意受那份委屈,那还有什么话说?人家出面多事,碰一鼻子灰,那也太犯不着吧!”她说着,脸子就板了起来。杨艳华道:“玉花,你也是这样不原谅我。我……”说到这个“我”字,便哽咽着嗓子,说不下去,两行眼泪,挂在脸腮上。
李南泉不觉轻轻地“哟”了一声,向杨艳华道:“杨小姐我是很了解你的。不过那位陈惜时先生,倒也少年老成,而且我看他,风雨无阻,每日总是来看你一次,那也很可以表示他的诚意嘛!”杨艳华在衣襟纽扣上抽出来一条手绢,将眼泪缓缓地抹拭,默然坐着。李南泉道:“天下事,都是互为因果的。现在你对于这婚事,觉得委屈一点。也许十年八年之后,你觉得这委屈是对的。”杨艳华还是默然坐着,看看自己的鞋尖,又扯扯自己的衣襟,然后低声道:“十年八年之后,这委屈不也太长久一点了吧?”李南泉笑道:“小姐,你要知道我不是算命。我是根据人生经验来的。你还是想开一点的好。”杨小姐笑道:“这不是想开得很吗?我若是想不开,我也不会自己来请客了。”她交代完了这句话,又是默然坐在椅子上。胡玉花笑道:“你有什么话,马上就和李先生说说罢。老是这样沉默着,不但李先生受窘,我坐在这里陪你的人,也跟着受窘。”她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摇了两摇头。李南泉觉得和她正面谈话,那是不好,说不出什么道理来的。便侧面地只和她谈些艺术的事情。先问她自小怎么学艺的,后又谈她到四川来,是哪几场戏叫座。最后就问她,她自己觉得哪一场戏最为得意。这样说着,杨艳华的脸色就变得和缓,而且也常有笑容了。
李南泉把杨艳华说得解颜了,又慢慢把话归到了本题,笑道:“小姐,天下没有完全如意的事。人也总是不满于环境的。据我个人的经验,男女之间,有三种称谓,第一是朋友,第二是爱人,第三是夫妻。这个异性朋友,只要彼此在事业或性情上,甚至是环境上,有点相接近之处,都可以相处的。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的限制。第二是爱人,杨小姐,胡小姐,你恕我说得鲁莽一点。这是男女之间一种欲的发展,而促成的。这个欲念,倒是千变万化。有的是属于精神方面的,有的是属于肉体方面的。作爱人的目的,是图享受,是图快乐,也是将彼此的欲念尽量发泄,对其他一切不管,是纯情感的,不是理智的。第三才是夫妻,旧式婚姻,不要谈它,那是中国人的一种悲喜剧。新式婚姻,男女成为夫妻,不外两个途径,一是由普通朋友而来,一是由爱人而来,由于前者好像是结合得还不够成熟。但我看多了,由一个普通朋友才变成的夫妻,结合是由第一步进到第二步,往往是变得更好一点。男女之间的情爱,已发展到了顶点。男的迁就女的,女的也迁就男的,总拍拆散了。作了夫妻,没有这种顾虑,不会互相迁就,而男的只要有事业,要接受负担;女的要维持家庭,也要接受负担,像作爱人时代,挽着手腕子进出,一来就是一个亲密的吻,这工夫没有了。”说到这里,两位小姐都情不自禁“哧哧”一笑。李南泉道:“这是真话。外国人说,结婚为恋爱之坟墓,就是为这类人说的。所以由爱人变成夫妻,是退步了。”
胡玉花笑道:“我们今天算是到李老师这里来上了一堂补习课。原来朋友、爱人、夫妻,是有这么一个三部曲的。受教良多。”李南泉还没有答复这句话,外面有人接嘴笑道:“失迎失迎,二位小姐几时来的?”随着这话,李太太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杨艳华笑道:“师母回来了?我是特意来请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