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943年——吴明 吴秀秀 穆勉之 张腊狗
错的咧!老六哦老六,你白疼他了噢。
一想到老六毛芋头的死,孙猴子心里就不舒服。
这竹床,今天么样像长了刺样的噢,身子贴在上头,不是埂得难受,就是刺痒刺痒的!侧着身子睡吧,肋条骨酸,仰躺着吧,背脊骨烫。平常脑壳一挨枕头就睡得像死人,今天,不晓得么样就是不舒服!
竹床就这么嘎吱嘎吱地响了半夜,这一夜,孙猴子家的老鼠都没有出洞。
十七岁的青年孙孝忠,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一阵轻飘飘的感觉,似一只无形的手,在脑门子上涂抹着迷糊,迷糊似甜蜜的羽毛,在脸上轻轻地撩拂,似熟悉而陌生的精灵,在鼻尖在眼皮子上,翩翩地飞。
“烟筒哥,这是在哪里呀……”
“这呀,是在天堂里呀。”
“天堂里?好玩啵?”
“那还用说,好玩得不得了咧!”
“那,我们就一起玩咧。玩些么事咧?”
“在这里呀,就只能各玩各的了咧。做哥的不能陪你玩,有人陪你玩的。”
清清楚楚的毛烟筒,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咧?在孙孝忠的记忆里,毛烟筒不是个实在的东西,绝对不像他名字烟筒那么实在,倒像是一阵烟,对,像一阵烟样地消失了,消失在那扇神秘的格子门的后头。
甜蜜的羽毛又飞回来了,哦,撩拂得好舒服哦。
“先生,先生,醒醒……”
甜蜜的羽毛继续撩拂,从眩晕到清醒:“诶?这是哪里咧?我冇喝好多酒哇!不就是鸡屁眼大的个杯子么,么样就醉了咧?”
“先生,先生!”
“你是哪个?我么样在这里?”
孙孝忠觉得自己还是在云里雾里,眼前的这个眉眼很清爽的女子,似乎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他的手动了动,挨着的,竟然是滑腻腻女子的胴体!陡然,一股似来自遥远无极处的膨胀,重重地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他,撞击得他周身也跟着膨胀起来。噢,身上么样冇穿衣服咧?我的香云纱的褂子,咦?么样连短裤子都冇得了咧?是么时候脱的咧?噢,么样这么子的骚胀咧!噢,噢,好热哟,好胀哟。
“先生,你……好么……”
“噢,哦,好,你叫么名字呀?”
孙孝忠觉得自己终于从火焰山的紧张而舒坦的炙烤中,跌落到一种松弛的绵软里。这种感觉以前有过。那是几次梦中的经历,和眉眼都不清楚的女子,模糊不清地纠缠在一起,醒来之后,有过这种类似的绵软,但更多的却是空落落的失望,绝没有幸福和舒坦,更没有这样的现实和真实,真实的肌肤相接相亲,真实得就在身边!孙孝忠一个转身,紧紧地搂住身边温软的肉体,不为别的,就为印证这给他带来幸福和舒坦的真实的确是真实的。
“美枝子。”
耳畔嘤嘤的声音,显得遥远而不真实,但随着声音和温软肉体一起散发出来的一言难尽的味道,却极其新鲜而真实。
“哦——梅枝子?你姓梅呀?”
“美——枝——子。”
“是的,我晓得,你姓梅,梅花的梅,梅花,冬天天冷的时候开的花。有这种姓的,呵,叫枝子。诶,怪呀,总像是有点拗口呵,不像我们中国人的名字咧。你,莫不是……日本人?”
呵,玩到日本人的女人窝里来了,这不是茅厕里头荡桨——撬屎(死)么!突然,孙孝忠感到脑袋回到自己肩上来了,额头上浸出一层汗珠子!
“我系(是)朝鲜银(人)。”
“朝鲜?朝鲜在哪里?呵,朝鲜,我晓得了,就是高丽唦!么样到我们汉口来了的咧?这是哪里呢?”
很读过几年书的孙孝忠,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在梦中,毛烟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