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945年——刘宗祥 穆勉之 张腊狗
寒冬腊月的,刘宗祥与吴秀秀一直待在刘园,很少过问商行的生意。一来生意不多,二来吴诚早就是独当一面的掌柜了,不是很棘手的事,用不着刘宗祥出面。昨天吴诚来报告,山里冯蝶儿那里来人了,说山里弄到了一大批日本军票和储备券,想托祥记商行保存,换些山里急需的物品。刘宗祥感到事关重大,到商行来同吴诚一起筹措。
“吴经理,一个叫穆勉之的人,说要见老板。”
亲人久别重逢,还没有来得及叙阔,楼下的小伙计就上来报告。
“姆妈,这姓穆的,常往来么?”刘汉柏问吴秀秀。
“有么往来呀!就是这个姓穆的,前年差点把你爹整死!小月,你的爹的命,就是丢在这人的手上!”一提起穆勉之,吴秀秀就来气。
“么事哦?我爹……他不在了?”二苕的死讯,对于吴小月,不是旧闻。
“哎呀,也怪我,不该说的。不过咧,也好几年了,只怪你们离得远。”看吴小月红扑扑的脸转眼就煞白的可怜相,吴秀秀很是歉疚。
“照这样看,他这时候找上门来,也是夜猫子进宅的意思咯嘿,真是巧得很哪!我一到汉口,就碰到夜猫子了!”刘汉柏朝妻子扫了一眼,又朝爹的脸上看了看。
“也未必。今年不比前几年了!穆勉之投靠的日本人,就像春天的雪,冻不牢靠了。此人前来,估计与山里那件事有关。”刘宗祥也朝儿子瞄了一眼。“噢,你还来不及晓得,冯蝶儿在山里,跟日本人作对。日本人弄了一车钱,运到宜昌去支援那里的部队。警察局派的押车的,是穆勉之的人。你还不晓得,张腊狗是汉口的警察局长,穆勉之是经济警察处的,他们两家有些狗咬狗。”
“噢,我晓得了!爹,我猜到了:那些军票,是不是存在您家手上?穆勉之的人,是不是被山里头的人捉起来冇放?”刘汉柏笑眯眯地望这父亲。
“咦!儿子诶!神了咧!你到汉口,屁股还冇落板凳,么样晓得这清楚咧?”吴秀秀真的很惊讶,以至于少有地在人面前露出了很惊诧的神色。“伢咧,你们也是从山……那里来的?”
儿子媳妇从哪里来,刚才刘宗祥已经问过,儿子还没有回答咧,就被穆勉之来的话题岔过去了。要是儿子也跟山里的冯蝶儿他们是一起的,东奔西走,枪林弹雨的,该有几揪心咯!吴秀秀真希望儿子跟山里那些人没有瓜葛。
“姆妈,哪里哟!我们是从上海回来的呀。从法国到上海,从上海到汉口。”刘汉柏注意到家人惊异的神色,跟妻子对望了一眼。
其实,刘汉柏一家三口,是从重庆转道香港,再从香港搭乘法国邮轮到上海的。刘汉柏的真实身份,没有几个人清楚。
“哦,好,好,从法国回来,好,从法国回来就好!”刘宗祥说了一连串的好,笑意在脸上漾了开来,“吴经理呀,看看,是不是请客人上楼呀?”
穆勉之手上捧着的这杯茶,已经换了两道水了。
不是穆勉之口渴,他根本就没有喝捧着的这杯茶。
也不是穆勉之口不渴,此刻,他心里烦躁得像老鼠爪子在抓;也不是穆勉之担心茶里有什么名堂。同刘宗祥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他晓得,取人性命的事,刘宗祥是不得干的。
穆勉之手上这杯茶里的热水,是眼前这个殷勤的伙计殷勤续上的。
为了平息胸中的烦躁,不让心思露到脸上来,穆勉之强迫自己体味茶杯舒适的温暖,玩弄着手上的茶杯。茶杯上的寒江独钓图,此刻已经没有了丝毫寒江独钓的意蕴。诶?这刘宗祥,么样把老子凉在这里?未必,他晓得老子的来意?嗯,未必还在记恨老子前年占了他的刘公馆?不至于呀,刘宗祥和老子一样,不是个寒江独钓之人哪。他刘宗祥是个生意人。尽管刘宗祥交游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