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946年——陆小山 刘汉柏 穆勉之
二百五,么样?要是可得,就用我这里的法币先给您家们换了算了!”
六指手一挥,洪门山寨的几个小弟兄从巷子里扛出几个麻袋来。
“是不是真法币哟?”
“二百五就二百五咧,莫用假钱哄我们咧!”
“您家们这是说的个么话哪?假钱?您家们就是要假钱,我们也冇得地方弄唦!不是我说的话,银行都冇得我们靠得住!莫慌,莫慌,还是排队,一个个的来!”
看看排队换钱的人都降服了,毛烟筒收起匕首,兴奋地咋呼着。
“人哪,几好盘弄啰!刚才还在那里排队的,一眨眼,被烟筒这几个小杂种盘软了!”
穆勉之在巷子口探了探瞄了瞄,没有露面,暗自感慨着,朝茶馆那边去了。
满春楼茶馆里,空气甚是污浊。门口厚厚的棉布帘子,挡住了户外的寒气,也阻住了室内空气的流通。于是,茶水的湿气,茶客们吞吐的浊气,都一并沉淀下来。如果刚从外头进来,冰冷的鼻子,蓦地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塞住,免不了有些发晕,不过,在里头坐久了,也就习惯了。
此时,坐在茶馆里的孙孝忠,就很有些发晕。他朝对面的父亲看了一眼,又作了一次深呼吸。他还没有适应在这种成分复杂的空气中呼吸,喉咙总有些被什么东西扼住的感觉。父亲似乎生来就是这种环境中的人。你看,他气定神闲,偶尔端起茶盅,揭开盅盖,用鼻子吸吸茶盅里冒出来的茶香,然后,用盅盖赶一赶浮在茶汤面上的茶叶,再浅浅地呡上一口。孙猴子喝茶的整套动作,在儿子眼里,很规范。在孙孝忠的记忆里,对父亲,有两点印象很深,一是两眼深凹,颧骨高耸,一是动作麻利,从来没有这么斯文过。
“么样,看清白了吧?”孙猴子隔着桌子,问儿子。他看出来,在这浓浓的雾障中观察周围的环境,儿子还很不习惯。
一阵锣鼓家什的声音响起,在鞭鼓檀板的紧急催促中,京胡的弦音又往高处拔。和着京胡的伴奏,又传来女子花腔的咿呀声。
孙孝忠伸长颈子朝楼下看,这些让他脑壳胀疼的声音,就是从楼下冲上来的。噢,这茶馆里头,么样还有唱戏的咧?在这吵死人的地方,么样能活过得下去噢!
“我跟你说噢儿子,要想做生意,做大生意呀,你就要学会坐茶馆。”孙猴子早就看出儿子对这环境有抵触,很有感慨:个小杂种,硬像不是老子的种,么样这秀气咧!一个儿子伢大男将,脸相长得秀气点,还有点好处,起码咧逗姑娘伢喜欢,可性子就不能太秀气唦!这个鬼世界,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大家恨不得都像阎王,不秀气都不得了,你还秀气,不连骨头渣子都被别个嚼了!
“您家说的,只怕是老皇历了咧。不坐茶馆,就不能做生意?我看在这里头坐的,冇得么做大生意的。”对父亲的观点,孙孝忠很是不以为然,也不好太直露地反驳。这次,孙孝忠没有听从父母的劝告,擅自与美枝子结合,有点私奔的性质。虽然他不后悔,觉得还是对不起父母。父亲要带他坐茶馆,学做生意,他知道这是好意。
“这就是你的眼睛不中神咧!你冇听俗话说,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生意场高头,哪个是把‘我是做大生意的’这几个字刻在额壳上的?你看,坐在你左手桌子边上的那个矮胖子,你晓得他的生意做得有几大?”孙猴子朝旁边努了努嘴。
“就是那个穿着补丁棉袍子的老人?”孙孝忠看不出,那老人虽然气色不错,可那一件补丁摞补丁的棉袍子,和街头讨饭的穿得差不多。穿这样行头的人,能是做大生意的?
“嘿,我说你眼睛不观事吧!那个老家伙,就是汉口有名的酱园铺田瑞泰的老板,外号添一把的田易发!就是他的田瑞泰,占了汉口酱货铺生意的一半!哼哼,你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