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925年——陆小山 刘宗祥 张腊狗
我张某自作主张呵!您家坐,坐,先马虎地吃一点!”
张腊狗不晓得,牟兴国根本就不是捏腔拿调不肯赏光,他以为,这餐丰盛的酒席是送他到阎王那里去的断头饭。一想到自己这多年一点福都冇享到,就这么糊里糊涂不明不白地死了,真是划不来!张腊狗劝说半天,根本就没有抠到牟兴国的痒处。倒是牟兴国自己,从张腊狗不经意的话中听出了,今天不是他的断头之日。
“能不能请教张先生一个问题呢?”
既然不是送自己上断头台的,何必这样紧张呢!心里一轻松,嘴皮子就硬朗起来。这既是牟兴国的酸腐之处,也是他的聪明之处。一句问话,轻轻松松就把刚才的窘态遮盖过去了。
“哎呀,牟先生哪,先吃,先吃!有么话,多的是时间问哪,您家!”
张腊狗今天是诚心请客。
这是他想了好几天才走的一步棋。
自从当了这个什么侦缉处的处长,得到的好处很是有限,倒是遇到了不晓得几多的麻烦,得罪了不晓得几多的人。细想起来,张腊狗觉得,是该认真想一想了。
这个差事,不当也是不行的,关键在于么样当,得到的好处最大。就说这一回啵,这个牟兴国,这多年都在省城那边混,么样省城那边不捉他,非要等这狗日的过江到汉口来了,叫老子去捉咧?个把妈,一个过了时的革命党,倒不是么样了不得的人物,顶多也就是个死老虎,捉了也就捉了,杀了也就杀了。过细一想哦,他们为么事不去捉,不去杀咧?肯定有名堂。算了,老子也不去做这个恶人。
老子像是闻出点味来了。这有点像辛亥年那时候,要变天之前的闷人气候。老子也要留条后路。省城那边老狗日的栾耀祖,肯定是在把药老子吃。对不起,老子要自己把自己招呼好。这年头,除了自己心疼自己,鬼的姆妈都不得心疼你!你不是叫老子捉么,不是叫老子关么,老子就把他关在这里,天天鱼肉蛋地养起来,到用的时候,还是老子的一张牌咧!怕么事哦,山高皇帝远,哪个晓得咧!只是便宜了这个姓牟的杂种!
不晓得张腊狗正在想心思。牟兴国在张腊狗的脸上搜寻了好一阵,除了看出一些心不在焉,没看出别的奸诈来。
吃?吃就吃。这个青帮头子的脸上没有杀气。看来一时半时还不会把我怎么样。
再说,老子毕竟是省政府的参议咧!
牟兴国把长衫的下摆一撩,就势坐了下来。在世面上混了这么多年,牟兴国身上最大的变化,是多了些市井的流氓气。
陆小山硬是弄不明白,这个友党人士,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来会面。
弯七拐八地走,引路的人完全像个哑巴,顺着这条不晓得有几长的围墙,走了像是有一百年。哦?这像是到后湖沿了咧?真是想不通,那么幽静的咖啡馆,那么闹中取静的环境,他硬是不肯去,非要神秘兮兮地到这荒凉的地方来。
陆小山朝引路人宽阔的后背盯了好久。他有一种感觉,一堵墙似的背脊上,似乎有鼻子眼睛,可以表情达意,可以窥到他陆小山内心的秘密。
进得一扇窄窄的小门,引路的汉子朝林木深处一座茅草棚子一指,意思是,那里就是目的地。壮汉指明去处之后,就停在原地不动了。
“他为么事不说话哦?牛高马大的,开看他的神情,特别是那双眼睛,不是蛮憨哦。”
陆小山朝引路汉子脸上瞄了瞄,转身朝不远处的草棚子走。
陆小山跨上一道土坎。这一道土埂子,两边尽是齐膝高的草蒿。从葳蕤的草蒿中穿过,淡淡的清新的药香在周围缭绕。陆小山顺手扯了一支蒿草嫩尖,放到鼻子底下,感受在闹市无法感受到的田野气息。
这都是些藜蒿呢,要是早春时节,这嫩嫩的尖子,用开水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