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927年——钟媛媛 钟昌 刘汉柏 刘宗祥
欲去,冯子高还有话说。“钟排长,今后,和你直接联络的,多半是这位李先生。介绍一下……”
“不用介绍了,钟排长,我认识的。”李汉江稍微朝冯子高侧面站了站。
“是么?那就更好了……”冯子高朝两人看了看,口气有些犹移,听来怪怪的。
“是!从现在开始,接受李老师的直接命令!”钟昌不动声色,又是一个敬礼,转身去了。
李汉江注意到,钟排长敬这个礼的时候,上身稍微转动了一下。
“汉江,这个钟排长,你真的教过?像是汉口人咧!”冯子高盯着钟昌渐跑渐远的身影,不经意地聊起这个话题。
“岳父,您家不晓得啵,这个钟排长,和您家的好朋友,刘宗祥刘老板,大有渊源咧……”
“噢,你不消说了,我晓得了,晓得了。”冯子高越说声音越小。
钟毓英崴来的时候,钟昌已和另一个排长换了班。
这些士兵,已经被人看得习惯了。从广州一路打上来,就数攻下武昌城最难,死的弟兄最多。整整血战了四十天哪!劳苦功高的士兵们,受到感恩戴德热情好客汉口人的尊重乃至围观,可以理解。可是,像这个胖太婆这样,恨不得把个个兵的脸车过去车过来看的,国民革命军的官兵们倒是第一次碰到。
这太婆肯定是疯了。
这个太婆的儿孙辈,肯定是个当兵的,或许已经战死了,老太太就这样疯了,把个找亲人的魔症,得上了身!兵们想。
被钟毓英掰着看的兵们,都只有摇头苦笑的份。革命军人么,对老百姓不能像军阀队伍的人一样。再说,哪个没有母亲哪个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昌昌……昌昌……”
开始,钟毓英还是在小声咕叨,发现没有找到儿子的希望了,声音就不知不觉大了起来。
钟毓英,就这么用接近呼唤的声音,在这些正在执行任务的士兵中寻找自己的儿子。
“大妈,您在找谁呀?找儿子?儿子叫什么名字呀?”还是接班的排长聪明,他要解决这件事。不然,老像这样下去,会影响执行任务。
“哦,您找钟昌?钟排长噢,刚下岗,也许,他这就回去了呢?您不是说您的家就在这附近吗?”
排长还要说什么,陡然停住了。他看到,这个眼神呆滞的老太太,盯着他愣怔了一刹那,眼光竟闪烁起来!太难忘了,这眼光,从愣怔到闪烁的刹那间,完成了从死到生的全过程。
哈哈,想不到,一句话诊好了一个疯子!
革命军排长苦笑着搔搔后脑壳,想再瞄一眼这怪兮兮的老太太,却见她飞快地崴动着,像被什么追急了的老鸭,几步就消失在苇丛样的人群中。
冷寂了很久的建筑工地,由于有几个人在活动,显得更其冷寂。
雪没有化尽。化去雪的地方,露出被遮盖了几天的各自的本色。还有雪的地方,那残雪,已不像雪,很像棉花地里收棉花的,把摘下的棉花,就这么东一堆、西一坨地随便拢在地头。
碎砖瓦缝旮旯里,探头探脑游出了两只嶙峋饥鼠。刚出洞,它们就用多须的锥嘴匆匆地反复地相互摩挲。真是难得,这一对鼠夫妻,在暗无天日之处待了这么久,相互间居然还没有厌倦,就这么一会儿打食分手的工夫,还要抓紧时间卿卿我我。一个拄单拐的残疾人,周身褴褛,看不出身上披挂了些什么装备,眼光呆滞,高一步矮一步,软一步硬一步地,晃了过来。他看到了这一对老鼠,拐和脚都定住了,眼珠子倒是在浑浊的眼水凼子里转了两圈。鼠夫妻继续摩挲,间或鼠眼瞟他几瞟,大有不屑之意。也许是为了维护人的尊严罢,单拐残疾人调整一下身体重心,扬起拐杖,戳飞一块碎瓦渣。鼠夫妻不摩挲了。它们一起朝残疾人这边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