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906年——吴秀秀 刘宗祥
用黄鼠狼嘴上的胡须做的;这一支白的咧,是用白老鼠嘴上的胡须做的。莫慌,先看看你今天捉了几只像样的虫,看够不够资格用这么高级的蛐蛐芡子。”
大花子拎着几只小布袋,听冯先生要看,就解开一只。冯子高拔下粗竹筒的盖子,对准布袋口,抖一抖,袋里的蛐蛐就蹦到竹筒中去了。冯子高的竹筒上有一条窄窄的缝,他把竹筒凑近灯,从缝中看蛐蛐。
衡量蛐蛐的好坏优劣,主要看是否善斗。而鉴别是否善斗、是否上好的“虫王”、“大将军”,主要是辨形、辨色两样。从头形看,有圆而带扁的烧饼头,有圆而小的一株头,有圆而深长的寿星头,有棱而未圆的是牙刷头、大方头。从形色兼论看,红、白麻头,青项金翅、金银细丝透顶者皆为上品。在蛐蛐的各种色调中,尤以紫黄色的虫最为难得,其中又以紫黄中带有润滑光泽者为罕见。无论何种蛐蛐,一般都以头大、腿长、背阔、牙大者为好;各种麻头,均须麻路细直、丝丝透顶者为佳。凡是头有脑塔或麻路不清如像鼓棰线、牛角线、羊角线、洪脑线一类的柿子头、玛瑙头、蟹壳头,绝不是好虫,只能拿来喂鸡。
冯子高相蛐蛐就像做学问,很是仔细、认真。他一只只布袋地把蛐蛐引进竹筒,看完又一只只放回布袋,井然有序,一副气定神闲行家里手的派头。秀秀、李家花子兄弟都看得很专注、也很惊讶:像冯先生这样有学问的读书人听说还是留过洋的,又是做过官见过大世面的,竟然在玩蛐蛐上还有一套章法!
冯子高只有两次看得很慢。一次是看一只通身青中透出暗红、额上沙色里嵌着鲜红脑线的蛐蛐时;还有一次是在看一只像金龟虫的蛐蛐时。那虫头额异常突出,腿长,行动却很痴呆。一般蛐蛐是头上生一对须,而这只呆头呆脑的蛐蛐只头正中长了一根须,这根独须还像竹节样是一节一节的。冯子高只把这两只蛐蛐放进他带来的蛐蛐罐中,看完所有的蛐蛐,他又把这只独须呆蛐蛐装进竹筒里,再次反复端详,一会儿脸色凝重,一会儿眉飞色舞,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竟自嘻嘻而笑。这种近乎癫痴的神态是在场的人尤其是刘宗祥从未见过且难以理解的。刘宗祥不喜欢玩蛐蛐。他的印像中,小伢玩蛐蛐,是孩子天性,大人居然去玩虫子,不是发疯就是太无聊。只是他也读过文人雅士王公贵胄赏玩蛐蛐的书,才对这玩艺不作抨击。不过,冯子高相看蛐蛐时,他脸上一直挂着嘲讽的笑。
“冯先生,冯先生!”刘宗祥终于有些担心了。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难道这一年的秋天真是个多事之秋?他担心冯子高走火入魔。走火入魔的人和神经不正常的人都是聪明人,苕,呆头呆脑的二百五,憨吃哈睡横长肉的马大哈,都是不会走火入魔的。
“哈哈!嘿嘿!刘老板,秀秀,大花子,小花子,你们来看哪!我硬是看准了!”冯子高似在和客厅里的人打招呼,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确有些像走火入魔的神态。
“冯先生,冯先生!您家在说些么事咧?”秀秀声音尖脆,连叫几声。
“好虫啊,好虫啊!百年难遇呀,古今奇虫咧!”冯子高仿佛突然醒过来,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彩。“各位有所不知咧,这里头有一只百年难罕见的蛐蛐呀!古谱上记载,凡异形必多妙品,这只就是咧。古谱中有龟鹤形、一条枪、竹节鞭三种异形虫,而这只虫却集三种异形于一身,不是百年难遇么!只是不知斗性如何?唉,适才我可能失态了?来来来,小兄弟,今年全汉口只有你是够资格用这一套家什的!不过咧,家什虽好,一下也还用不坏,这虫子咧,一过了这秋,再想遇到,这辈子都难啦!人生一世,虫则一秋,这世界哟……”说着说着,冯子高就感慨得无边无际起来。
“真的么?冯先生,这只蛐蛐真的蛮好么?是我哥看它样子怪才捉住的。”小花子瞪大眼睛,神情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