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906年——张腊狗 陆疤子 王利发
又不失时机地叫起来。他又感受到胸前一阵震颤。这蛐蛐力大。
“个杂种,是个狠角色咧!吭吭吭!”
“就是为这来的咧。想请您家帮忙调养几天。”
“个狗日的,疤子呃,又不说实话!么事叫调养几天咧,吭吭吭!又碰到么过不去的坎子吧!吭吭吭!说咧,反正你总是喜欢把棺材抬到这里让我哭吭吭吭!我咧,反正是老叫花一个,棺材总是用得着的吭吭!”
“在您家眼睛里头,我哪里还敢撒沙子!”
陆疤子屁股底下的板凳又一阵吱吱乱叫,跟着老叫花子的咳嗽声一起凑热闹。陆疤子的心情开始放松了。他只要一听到黑暗中老叫花开口骂他,就明白他凡有所求,都不会遭到拒绝。
“个杂种,老子这些时火气是好!”陆疤子从怀里往外掏蛐蛐罐子,动作很小心,“您家不晓得咯!老子的个婆娘硬是不听招呼哇!老子说难得喂只好蛐蛐,说不定要当今年的蛐蛐王咧!这些时家里要讲点禁忌,莫搞那个事。可她硬是不信邪,一上床就要缠老子。唉,冇得法,算了,把蛐蛐送到您家这里,反正您家比我会盘些……”
“吭吭!你个杂种,还是冇说真话。婆娘要缠你还不好?老叫花子想有个婆娘缠一盘都冇得咧吭吭!”
“您家莫说些赊账话。哪个不晓得您家是个不出家的和尚唦!您家真的要,那还不好办,我这就到随哪个窑里叫一个来……”
“吭吭吭!算了,跟老叫花子抠痒,也莫往这里抠。老叫花子只有咳的劲,哪还有搞那种事的力?吭吭!么样,遇到狠人了?”
“我们香堂的尹篙子,那天到我屋里来说,当家师张大哥想借这只蛐蛐玩几天……”陆疤子吞吞吐吐说出了他的心事、“你想过冇?张腊狗是么样晓得你有这样一只蛐蛐的咧?吭吭!”
“是的唦,老子又不是买大件家具,更不是买房子置地,就是个蛐蛐呀,对谁哪个我都冇说哇!我的个婆娘,也就是底下的火旺了些,高头的口还是蛮紧的唦!”陆疤子原原本本地把买蛐蛐的经过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他搞到一只蛐蛐,怎么就会被张腊狗晓得了的?
“这事是有些怪,吭吭!算了,你一定要自己玩的话,就莫再想了吭吭!”黑暗中,老叫花咳得一阵接一阵,让陆疤子心里很不好过,又不晓得能为他作点么事。
“疤子,你右手的抱壶里有茶……吭吭!”
“刚才听到了,是只好虫。燥,很有些燥。”喝了几口水,老叫花似乎精神好多了,他长长地吐一口气。“是得好生地调养一些时候。听声音是难得的异种,只是这种虫子的声音该当是蛮沉稳的。”
不消说得,就凭老叫花这几句话,就知道他是个积年的玩家子。
“疤子呀,你总听说过‘蛐蛐有三拗’的说法?古谱上说,促织有三拗,赢叫输不叫,是其一,雌上雄背,是二拗,过蛋有力,是三拗。这说的是么意思咧?你也是个玩家子了,吭吭!未必连这都不晓得!你这只虫子,是要过三尾了呀!”
蛐蛐在打斗时,打胜则振翅高鸣,这就是所谓的赢叫输不叫;蛐蛐交配时是雌蛐蛐三尾在上,雄蛐蛐反而在下,这是说的二拗;蛐蛐有三好:喜阴、喜暗、喜交,这喜交,就是要交配过蛋频繁,交配失时,蛐蛐则打斗无力,这是人说的第三拗。老叫花听出陆疤子的蛐蛐无端鸣叫,是过蛋失时。陆疤子联想到刚才经过张腊狗家附近时,一只三尾逗得他的蛐蛐长叫的情景,不由对老叫花大为佩服。
“您家说的真是‘在点’咧!个狗日的我疤子硬是服了!总想这过蛋么,人畜一般唦,我是怕它伤了元气,这些时就冇放进三尾。”
“床底下靠左手的第三个罐子里头有几只好三尾,你先丢一个进去让它解解渴,吭吭吭!免得它总叫吭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