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江东和天杨
,走到与堤岸平行的马路上。车灯照耀着我们冬日里一贫如洗的城市。我突然问他:“江东,跟人家比,咱们算爱情吗?”他说:“跟谁比?”我说:“跟吴奇隆和——不对,是跟梁山伯和祝英台。”他大笑着敲了一下我的头,说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否智障。那时候我惶恐地环顾四周,灰暗的街道,裹着蠢笨冬装的行人,因为空气污染有些泛红的婊子似的月亮,还有远远飘来的河水的腥气,和一个卖烤红薯的矮小的老太太,哪一点能成就我想要的、色彩鲜明得惨烈的传奇?杨采妮一身嫁衣,狂奔在蓝天黄土之间,一边跑一边脱衣服,露出穿在里面的丧服,然后跪下,妩媚地笑着,“山伯,我来了。”我在寒风中抱紧了江东,抱的方式那时还有点笨拙,因为我总是紧张。我是这么喜欢他,这个嘲笑我智障的男孩,已经这么喜欢了还没有一个感天动地的机会吗?
那时候我不知道,就在离我们三百米的地方,就是雁丘,一个真正的传奇的遗迹。
我们七拐八绕地来到了那个录像厅,准确地讲,是录像厅曾经的地方。那儿已经变成了一家小饭馆。一群孩子在我们身边尖叫着追跑。其实我早就想到会是这样,因为VCD机和盗版光碟的关系,很多的录像厅都被淘汰了。
“走吧。”江东笑笑,“别误了晚自习。”
我们顺路走上了与堤岸平行的马路。黄昏中的车水马龙总给人没落的错觉。我在这车水马龙里哭了。他看着我,不问我“天杨你怎么了”。
他说:“你后悔了,是不是?”
我说:“没有。”
他说:“我知道,有一点儿,别不承认。”
我说:“那除非是你也后悔了,你才能这么肯定。”
他笑了,“你看你说‘你也’,证明我是对的。”
“你又涮我。”我也笑了。
他说:“要是你后悔了,你可以跟我说。”
“我觉得是你不再喜欢我了。”我仰起脸,看着他。
“我是不再喜欢你了,没错。早就不再喜欢你了。可是我爱你,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儿。不是我想不爱就能不爱的。”
“我听不懂。”
“我只能说这么多,往下的,我不好表达。”
“可能我也是,早就不再喜欢你了,但是我爱你,没办法。”
“你看你还是明白我说的话。咱们毕竟在一起这么久。”
“听你的语气,”我平静地说,“是想分手吗?”
“不是。”他不看我,似乎是在眺望马路对面中国银行的霓虹灯广告牌。
“真不是?”
“真不是。”他又笑笑,“你觉得咱俩现在,还分得开吗?”
“也对。”
“对面有卖冰激凌的,你要不要?”
我说要。于是他就去买了两个。隔着马路,微笑着冲我嚷:“你是要巧克力的,还是要纯牛奶的?”
于是我也隔着马路喊回去:“巧克力——”
一个出来遛狗的老爷爷微笑地望着我们,我猜他心里一定在想:“多年轻的两个孩子。”
我吃冰激凌的时候他说:“你吃东西的样子让人觉得你特别幸福。让我简直都想把我手里这个冰激凌也给你。”
一阵深深的失望像海浪一样涌上来。我想起来很久以前——不太久,半年而已——还沉睡在我心里的那只小狼。我想起来我发现他和方可寒在一起的时候在冬天的傍晚跑了半个小时,那时我听见我的小狼在长嚎,身体里刮过一阵狂风。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回到那个时候,虽然我在撕心裂肺的疼痛里拼掉了所有的、用十七年时间积攒起来的热情,但那时的我是幸福的。因为我碰触到了一种更深刻更壮丽的力量。我在那种力量里变成了一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