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不掉,就活过来
你么?
桔年在心里默念。是你终于破茧而出,舍不得我,所以回来来看我一眼么?
她摸索着,茫然伸出手,它却未曾停在她掌心。
一整夜,桔年就这么倚着架子床的铁枝,听那翅膀的声音,心中悲喜难辩。她希望她留下来,多陪自己一刻,又希望它飞走,去它向往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就那么,天渐渐的亮了。
监狱规定,夏天是早晨5点起床,冬令时则改成6点。起床后必须像部队里一样折叠好被子,然后整齐坐在床沿等待狱警来开监狱的门——她们把这称为“开封”。接下来是每一个监室轮流出去洗漱,上厕所,然后回到监室吃早餐。所有的监室里没有厕所,厕所在每一层走廊的尽头,平时是锁着的,只有规定的时间才会开启,早晚各一次。早餐通常是每人一个馒头,由监室的室长负责领回来发给其余的人。清晨的第一缕光射进桔年的监室,整个监狱已经有了起床的动静,只是还没有轮到她们这一间开封。桔年急不可待的借着那点光线去找寻蝴蝶的踪迹,果然,在铁窗边缘,她找到了它。
那哪里是什么蝴蝶,不过是一只灰色的蛾子。
它是丑陋的,脏而斑驳的颜色,臃肿的身体,最让人绝望的是,它长着一边畸形的翅膀,显然是刚从蛹里破出来不久,不知怎么的落到了这里,注定是飞不起来的。
桔年想起了巫雨那个关于毛毛虫的故事。是的,他说得对,每一只蝴蝶都是毛毛虫变的,但是,他也忘了,不是每一只毛毛虫都能变成蝴蝶,也许它死在茧里,永远见不了天日,也许它经过死一般的挣扎,才知道自己竟是只丑陋的蛾子,连翅膀都长不健全。
桔年难过地发现自己明白了巫雨在这个故事里想要告诉她的意思,然而,如果他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是否会甘于在深埋的地底和另一只毛毛虫相伴相亲相伴,小心翼翼的分享那点可怜巴巴的阳光?又或者他注定是要走的,任何一个结局再残忍,都是他的选择。
只是,巫雨的故事没有说完,他没有讲到,如果他变不成蝴蝶,那只在上头等待他的彩蝶会不会飞走,他不能跟她比翼双飞,再也回不到毛毛虫,而那只蝴蝶可以自由来去。他也没有说到,没有了他,剩下来的另一只毛毛虫独自在黑暗中应该怎么度过。
桔年不忍心看那只蛾子竭力的做着无用的挣扎,她轻轻伸出自己的手指,想要推它一把,可是没有用,她的手指刚刚触到它,它就从窗台上摔在了地板上,她还来不及有别的举措,一只穿着鞋子的大脚横空落下,顿时将地上的蛾子踩扁,当脚抬起,桔年只看到一小滩令人作呕的浆液,还有半边残缺的翅膀。它活着那么艰难,死却如此轻易,甚至没有挣扎的机会就在别人轻轻一脚之下丧了命。这就是生为虫子的悲哀。
桔年心中一怮,抬起头看了下脚的人一眼。
“怎么,你心里不爽?”那人问她。
桔年低下了头,缓缓摇了摇,“没有。”
她斗不过也不想跟那人斗,没有这一脚,蛾子早晚也是要死的,它是个残缺的怪物,然而阳光已经全然洒在它身上,它试过了,是否死而无憾?
一脚踩死蛾子的人叫戚建英,是她们这个监室里“资格”最老的犯人。戚建英长得高而肥壮,听说,她年轻的时候是个苗条姣好的女人。8年前,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庭妇女的她听闻自己经商的丈夫出轨之后,操着一把尖头的水果刀找到了奸夫淫妇的爱巢,敲开了门,冒着比她强壮数倍的丈夫打死的危险,硬是顶着男人的拳脚,一刀一刀的捅进了她恨之入骨的那两人的身体。当那对狗男女倒下之后,戚建英一身是伤的坐在血泊里打了报警电话,据说警察赶到的时候,她握着刀,嘴里带着欣慰的笑。
丈夫的情妇死了,可那个男人却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