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能把毛主席语录倒背如流,可好歹是正经人家的闺女,除了缺胳膊短腿儿的,难道我就嫁不出去了吗。
五天后,二哥给薛彩云介绍了个全须全尾儿的,京郊农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憨厚朴实,一笑露出一嘴黄澄澄的大牙,擤鼻涕不用手纸,捏在手里,用力一甩,甩得哪儿哪儿都是,完了在裤子上把手蹭蹭。然后开始指点江山,大肆批判城里人早晚刷牙、睡前洗脚、吃饭没声等行为,说这是资产阶级作风,作为无产阶级的代表,我们农民兄弟决不搞这套不正之风。薛彩云心想,健康卫生在全国的普及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贯彻到底的,阶级斗争在一定时间里果真依然存在,没敢和他握手就告别了。
这时候兄姐对薛彩云有了意见: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呀,灰姑娘和白马王子那是童话,咱家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们不都凑合着对付吗,告诉你,爸的时间可不多了。
薛彩云的父母都是首钢工人,二十八岁参军,打土豪斗地主,革命道路,并肩携手,光荣退伍后炼钢糊口,生儿育女,平淡幸福。薛彩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没有优越性可言,但也不愁吃穿,除了自然灾害那三年头发有点儿黄。薛彩云上小学的时候正好赶上文化大革命,书也没好好念,整天跟着一群大点儿的孩子东游西逛,朝几个戴着高帽、架着眼睛、被绳子绑着的人身上扔臭鸡蛋,小学毕业后进了初中,混到毕业,分到郊区干了一年农活,然后被征到街道的副食店卖菜,一卖就是好几年,在青菜中度过了青春。
薛彩云卖菜所在街道距离她家仅几步之遥,打小就跟这片儿长大,现在又在家门口卖菜,邻里街坊都认识,她又如花似玉的年纪,模样也还俊俏,不会不被人看上,街道好几个大龄男青年正为找不着媳妇发愁,薛彩云的出现,让他们眼前一亮。他们没事儿就凑到薛彩云的菜摊前胡侃,那时卖菜还是给公家卖,所以薛彩云也不着吊,就跟他们云山雾罩,天南地北地神侃。个别人不怀好意,跟她开各种玩笑,有的比五花肉都荤,听了能让薛彩云从脸红到脚后跟,但她还是愿意和他们嘻笑怒骂,没乐找乐。乐过了,笑完了,言归正传,他们说想和薛彩云谈恋爱,娶她为妻。
做街坊行,做朋友行,做丈夫可不行,虽然从小一块光屁股长大,又秉性相投,可就是因为太熟了,知根知底,连那儿都看过了,要是吃一锅饭,在一个被窝睡觉,还真别扭。所以薛彩云坚决不从他们里找。
薛彩云对哥姐们说,我什么德行自己清楚,再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
出于家近考虑,薛彩云与那三个男的都是在陶然亭公园见的面。有一个细节前文没有提到,每次经过公园门口的时候,她都看到一名男子徘徊左右,对每个过往的年轻女性都多看一眼。第三次薛彩云正在公园门口等那个农民的时候,他凑了过来,悄声问道:同志,逛公园吗,票已经买好了。吓得薛彩云把头晃悠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了,我等人。男人说,那好,打扰了,对不起,然后离开,站在不远处继续物色人选。
这个人就是杨树林,男大当婚,眼看就三十了,他也着急。
一个礼拜过去了六天,薛彩云一无所获。这天晚上,三哥问她找得怎么样,明天可就一个星期了,薛彩云说,催催催,催什么催,明天我就带回来给老爷子检阅。
第二天一早,她先到菜站请了一天假,然后去了陶然亭。除了验票的,公园门口空无一人,她站在晨风中,东张西望,翘首以待。半个小时后,看见一名男子出现了,顿时喜上眉梢。
杨树林站在距离薛彩云几步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两张门票,左顾右盼。这次先开口的是薛彩云,她说,我陪你逛公园吧。杨树林说,太好了。薛彩云说,但是有个条件。杨树林说,什么条件。薛彩云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杨树林听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