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薛彩云说,嗯。
杨树林说,今天跑到哪儿。
薛彩云说,前三门跑了五个来回。
真是张嘴说瞎话,王婶心想。
杨树林说,每天这么跑,管用吗。
薛彩云说,怎么不管用,白天我在菜站的秤上约,瘦了三斤。
杨树林说,你们单位的称准吗。
薛彩云说,当然不准,我们经理为了提高利润,把称调高了,也就是说我的实际体重还要轻。
杨树林说,有效果就好。孩子刚喝完牛奶睡下了,你也睡吧。
薛彩云水,嗯。
然后是拉灭电灯的声音,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呼噜声,据王婶判断,这是薛彩云舞跳累了后补充体力的声音。
其实薛彩云并非有意对杨树林隐瞒事实真相,她曾经问起过杨树林,是否愿意和她去公园跳舞,杨树林说,单位的工会刚刚成立了舞协,他认为玩物丧志,就没报名,当务之急是照看好杨帆,让他尽早摆脱大便堆积在大肠中的折磨。杨树林没有意识到这是薛彩云想去跳舞的表现,依然将工作重点放在杨帆身上,很少在乎薛彩云的感受。而薛彩云为了避免被杨树林说成不务正业,又异常渴望通过运动达到减肥的目的,同时又对跳舞这项对她来说的新鲜事物魂牵梦绕,在内外因素综合作用下,不得已才对杨树林撒了一个小谎。而这个小谎在王婶看来,却性质严重。
第二天,王婶在街坊中间奔走相告,逢人就说,你知道吗,树林他媳妇天天在外面和别的男的跳舞,手拉得那叫一个紧,脸都快贴一块儿了。王婶的讲述并没有照本宣科,为了图自己嘴上痛快,子虚乌有,添油加醋。邻居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有的立即放下手里的活,与王婶展开讨论,追古溯今,涉及女性人物从孟姜女,到潘金莲,再到江青,最终一致认为,杨树林家有好戏看了;也有的人付之一笑,说,跳舞怎么了,王婶您操这份儿闲心干嘛,还是管好自己家那点儿事吧,王婶见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便不再逗留,另寻下家。
那些态度冷漠者,虽然嘴上波澜不惊,但心里的平静已经被打破。在王婶的误导下,邻居们开始留心观察杨树林的屋子,无论是上厕所,还是淘米做饭,都会有意向里面张望,有时候为了多看几眼,还特意多上几趟厕所,多做几顿饭,原本寂静的小院,顿时热闹起来,人们开始来来往往,似乎突然之间变得勤快了。
有志者事竟成。大家终于发现了薛彩云和杨树林的貌合神离。其实这很正常,毕竟是两个实实在在的大活人,举手头足必然会有不一样的地方,但是薛杨二人的不合拍被他人的心理作用给放大了。
邻居们看在眼里,嘀咕在心里,议论在嘴里。薛杨二人稍有风吹草动,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场电闪雷鸣,谣言越传越远,也越传越甚,干脆有人说成薛彩云在认识杨树林之前就和那个男的好了,而且嫁给杨树林的时候已经怀了那个人的孩子,要不怎么结婚不到十个月,薛彩云就生了杨帆。后来有人打听到王志刚姓王,便又说杨帆应该叫王帆,他是那个男人的儿子,流淌着王家的血液。杨树林为孩子这么操劳,无异于薛彩云和那个男的雇来的保姆。
当然,这些话都是背着杨树林和薛彩云说的,当薛彩云和杨树林在他们正议论得精彩纷呈的时候出现时,他们会立即交换眼色,及时更换话题,然后若无其事地拉上薛杨闲扯几句,等他们离开后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薛彩云和杨树林成了联接邻里之间友谊的桥梁,他们的名字频繁出现在众人的口中。
王婶自退休后始终找不到业余爱好,栽花养鱼喂鸟都不好,唯独热衷于晚饭后去公园侦察薛彩云,每天都有收获。王婶没进报社做通讯员,是中国新闻业的巨大损失。一天下雨,薛彩云休息了一天,但王婶还是穿着雨衣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