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要这样,牛铃说:天布是民兵连长了,他有枪哩。狗尿苔说:他能拿枪打你?牛铃说:我也想将来当民兵呀!
现在,狗尿苔受了奚落,才从巷道过来,看见牛铃在屋脊上拍手,知道牛铃在笑话他,就有些生气,说:牛铃牛铃,你又要在屋脊上装镜子?
牛铃说:你个×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狗尿苔说:那你拍的啥手,手痒啊?
牛铃嘿嘿地笑,看见狗尿苔要离开了,却说:上来不,柿子潮了霜了。
狗尿苔又站住了。冬天的屋顶上差不多的人家都要放一抱包谷秆,包谷秆里全放着柿子,冬至后柿子一软,经过霜就甜了。狗尿苔家没有柿树,牛铃要让他去吃柿子,狗尿苔就不记恨牛铃了。但他上不了房,牛铃只在房檐上搭了一根椽,他爬不上去。狗尿苔说:你给我撂一个!
牛铃说:你给我笑一下!狗尿苔一笑,牛铃撂下一个柿子。柿子没接住,落在地上成了一摊红酱。再撂下一个,接住了却是两手红酱。他把十个指头都舔了。
牛铃就从屋檐上下来,蹴下身让狗尿苔踩在肩上,然后立起,狗尿苔往山墙厮头上爬,爬上墙厮头,仍是上不到房檐。牛铃在上房后,伸手才把狗尿苔拉上去,牛铃在拉狗尿苔时蹲身蹭破了裤裆,露出了黑屁股。牛铃说:笨得很!狗尿苔不愿意承认自己笨,说:你把帽子戴好!牛铃还是在婴儿时候老鼠咬过耳朵,他的左耳朵就缺了一块,冬天里豁豁耳朵受不得冻,柿帽子就得一个耳护子翘在帽顶,一个耳护子搭拉下来遮住左耳。一说戴好帽子,牛铃也自惭了形秽,把帽子移正,耳护子遮好了左耳,不再吭声了。
房上的瓦棱里长满了瓦松,有几棵瓦松还开着白花。牛铃说:你还真吃柿子呀?狗尿苔说:你说话要算话。牛铃说:你吃五个。狗尿苔说:八个。牛铃说:只能是六个!牛铃吃柿子是拿着柿把儿,用牙轻轻咬开柿子尖儿,猛一吸,把什么都吸走了,然后吹一口气,柿子皮又恢复原状,放在瓦棱上,说过十天半月了还可以再吃柿皮。狗尿苔不想把皮壳留下来,他是把柿子上的灰土一抹,一口一个,柿子汁就顺着嘴角流,伸出舌头舔了,再一口吞下一个。牛铃说:吐核儿,吐核儿。狗尿苔不吐核儿,趁不注意把柿把子塞进鞋壳。牛铃去拔瓦棱上的瓦松,狗尿苔说:这冷的天,不该开花呀。牛铃说:咋不开花,我家的柿子不是你也吃吗?狗尿苔说:今日没风,花都睡了。牛铃说:花还睡不睡的?拔下了一棵,那小米般大的花就又像沙一样散落开,而同时所有瓦松上的花都收敛了,花缩成小球球,白白的像撒了一层盐。牛铃说:你吃了几个啦?狗尿苔说:四个,你看,四个柿把儿。他又吃了两个,其实鞋壳里还塞有四个柿把儿。
巷道里,面鱼儿老婆提了个升子往过走,这女人胯特别大,上半身和下半身好像是错接在一起,走起来似乎要散了架。
狗尿苔说:开石他妈屁股那么大,能捂严个缸哩!牛铃说:屁股大了能生娃,才生了开石和锁子,还有兰芳梅芳。狗尿苔说:生那么多,小时候喂奶,是不是她身子这边趴两个那边趴两个?牛铃说:她是母猪呀?!面鱼儿老婆到了房后,他们不敢再说了。面鱼儿老婆去敲后巷里三婶家的院门。
面鱼儿其实不是古炉村的老户,他是从屹岬岭东沟迁移来的,人迁移过来,东沟里还有他的地,村人就一年去两次种黄豆,收黄豆。古炉村之所以有浆水豆腐吃,而且有名,就因了面鱼儿。但面鱼儿迁移过来时已经三十好几,到了四十岁上还是光棍。这一年,开石的大死了,留下一个老婆和四个孩子,日子艰难,三婶从中撮合,两家走到了一家。又过了十年,开石兄妹都长大了,面鱼儿头发却全花白,腰也驼起来。麻子黑就作践面鱼儿你划不来,为了个×受活嘴上负担却大了。面鱼儿说:胡说啥呀,我就图这些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