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了米去老山沟换土豆认识了她,她那时已有了男人,日子过得艰难,秃子金就吹嘘古炉村有白米,上顿白米蒸饭下顿还是白米蒸饭,每年又分得一堆瓷货,她离了婚便嫁了过来,谁知一天三顿都是包谷糁糊汤,稀得能照人影影。
半香一说话,天布就扭头看到了,狗尿苔明白她故意高声说话是要给天布听的,他就喊:天布哥,天布哥连长!半香说:你喊啥呀?狗尿苔说:你不是找天布吗?半香说:我给你说找天布啦?拿指头戳狗尿苔的额颅,眼睛却瞟着天布。
天布并没有和半香说话,只嚷着冯有粮把碌碡推过来,冯有粮呼哧呼哧把碌碡推过来,天布弯下腰,用肚子顶着平躺的碌碡,一努力,碌碡就立栽了。大家都拍掌,半香也拍掌。天布这才说:没练过石锁子么,要举碌碡我不行。半香说:他霸槽再练石锁子,细胳膊细腿的,他能掀起这碌碡?天布说:你坐吧。半香坐在碌碡上了,说:我能不能参加民兵?天布说:行呀,只要你敢放枪!半香从碌碡上跳下来,也趴在了那杆步枪前。她趴下去,屁股撅得高高的,天布一按屁股,说:趴实!屁股落下去了,两条腿像两根椽。天布就帮她装子弹,教她三点一线地瞄准,教她闭住气了轻扣扳机,天布还在捏着她扶枪的手,她却已经扣了扳机,嘎的一声,子弹飞了出去,她和枪同时在地上跳了一下,像只蛤蟆。
支书正好从麦地边的小路上走上来,枪响使他站住了,看了一会,就叫天布。天布小跑着过来,支书说:你咋让妇女们耍哩?天布说:也得有女民兵呀,咱村的妇女都不敢摸枪,只有她挨×的胆大。支书说:怕是你狗日的胆大吧。天布说:哎,哎……支书说:我可提醒你,你是支部培养的对象,把自己的老二管好,别给我脖子下支了砖头!天布说:哪能呀,不会的。支书的棉袍子往下坠,天布帮着披好了,支书问不是在学俄语吗,怎么又不学了,天布说了守灯不愿意教的事。支书发火了,让再去叫守灯:舌头疼,我看看舌头疼能不能吃下饭?怪了!天布就又喊狗尿苔,支书说:你去叫,就说是我叫他!
天布只好去窑场叫守灯,守灯是来了,但守灯竟然真的满口是血,他给支书吐着舌头,舌头上烂了一个口子。
狗尿苔在疑惑了:他给天布说守灯的舌头烂了,那是他胡编的,守灯并不知道,为什么天布再去叫,守灯真的舌头就烂了?!狗尿苔并没有把他的疑惑说出来,支书看见守灯真的烂了舌头,咬字都不清楚,也便让守灯回窑上去。守灯临走,回头恨恨地看了天布一眼。这一眼,天布没留意,狗尿苔却发现了,守灯的眼里像有两团火。
打麦场北头是六升家,长年病蔫蔫的六升从门里出来,拿了个扫帚,看了一会打靶,问开石:还没训练完吗?开石说:耽搁你扫地沫子啦?六升说:被子薄,不烧炕不行么。狗尿苔突然想到自己也该扫地沫呀,就不看打靶了,回家取扫帚和笼子。
整个冬季,古炉村差不多的人家都要烧炕的,他们舍不得烧豆秆和麦草,便拿扫帚去路边扫地沫子。地沫子其实也就是草沫子,那些枯草经扫帚一遍一遍扫,草叶草根和土一块都装在笼子里提回去,烧炕最能耐热。但是,村里能扫的地方都扫过了,人们就越扫越远,扫到了村西石磨那儿,甚至扫到石磨下去的坡道下。狗尿苔不能给家里干什么活,却一定要给婆每晚烧炕,把炕烧得热热的。狗尿苔提了笼子和扫帚刚走到巷道里,太阳就坐在屹岬岭上,他觉得太阳在跳,跳着跳着,咕咚就掉下去了。狗尿苔叹了一口气,刚扭头,就见霸槽从巷口呼地飞了过去。
霸槽长了翅膀?狗尿苔惊得简直要晕了,跑到巷口再看,原来霸槽又披着了他那条被子。被面染得灰不溜秋,两个角被风鼓起,如乌云在浮飞,而被面又几处都烂了露出棉花,棉花忽低忽高地扑闪着,像乌云里翻动了白色的老鹳。狗尿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