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说:“老董同志肯定在屋里。”
我说:“屋里没点灯。”
杜大爷说:“没点灯就是睡觉了。”
我说:“人家睡觉了咱怎么办?”
杜大爷说:“咱这牛算急病号,敲门就是。”
我说:“万一把人家敲火了怎么办?”
杜大爷说:“顾不了那么多了,再说了,老董同志吃了双脊的蛋子,理应该给双脊打针。”
我们敲响了铁门。起初我们不敢用力敲,那铁门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铿铿锵锵地,像放炮一样。我们敲了一下,那条狗就冲到门口,隔着铁门,往我们身上扑,一边扑一边狂叫。但屋子毫无动静。我们的胆壮了,使劲敲,发出的声音当然更大,那条狗像疯了似的,一下下地扑到铁门上,狗爪子把门搔得嚓嚓响,但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杜大爷说:“算了吧,就是个聋子,也该醒了。”
我说:“那就是老董同志不在。”
杜大爷说:“这些吃工资的人跟我们庄户人不一样,人家是八小时工作制,下了班就是下了班。”
我说:“这太不公平了,咱们辛辛苦苦种粮食给他们吃,他们就这样对待我们?不是说为人民服务吗?”
“你是人民吗?我是人民吗?你我都是草木之人,草木之人按说连人都不算,怎么能算人民呢?”杜大爷长叹一声,“我们好说,可就苦了双脊了!双脊啊双脊,去年你舒坦了,今年就要受罪,像大小鲁西,去年没舒坦,今年遭的罪就小得多。老天爷最公道,谁也别想光占便宜不吃亏。”
我看看黑暗中的双脊,看不到它的表情,只能听到它的粗浊的喘息。
杜大爷打着打火机,围着双脊转了一圈,特别认真地弯腰看了看它的双腿之间。打火机烫了他的手,他嘶啦一声,把打火机晃灭。我的面前立即变得漆黑。天上的星斗格外灿烂起来。杜大爷说:“我看它那儿的肿有点消了,如果它实在想趴下,就让它趴下吧。”
我说:“太好了,大爷,好不好也不在趴下不趴下上,大小鲁西不也趴过一夜吗?不是照样好了吗?”
杜大爷说:“你说的有点道理,它趴下,咱爷俩也好好睡一觉。”
杜大爷一声未了,双脊便像一堵朽墙,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