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了手枪,翻来覆去地看。他在天花板上惊呼着:放下武器,当心走火。可她们好像聋子一样。老天保佑,她把枪塞进公事包。她又拉开了夹层的拉链,摸出了那个女人的照片。她说:快来看呀!红色小姐们聚到一起,七嘴八舌议论。他的愤怒到了顶点,用一连串的脏话咒骂她们,但她们浑然不觉。
终于,四个红色服务小姐把我的躯体架起来了。她们拖着我走出餐厅,走上那条铺着化纤地毯的走廊,像拖着一条死狗。她们中的一个故意用鞋尖踢我的腿肚子。小婊子,我的肉醉了我的精神未醉呀。我在离头三尺的空中忽悠悠扇着翅膀飞翔,一步不拉地跟着我的肉体。我悲哀地注视着不争气的肉体。走廊仿佛更长了。我看到从我的嘴里溢出的酒液流到了我的脖子上。臭气熏天,红色服务小姐们尽量封闭着嗅觉器官。一位红色小姐干呕了一声。我的头颅挂在胸前,我的脖子像根晒蔫了的蒜苔一样软绵绵的所以我的头颅挂在胸前悠来荡去。我看不到我的脸,能看到两扇灰白的耳朵。一位红色小姐捧着我的公事包跟在后边。
终于走完了漫长的走廊,我认出了那个大厅。她们把我的肉体扔在地毯上,让我仰面朝天。我被我的脸吓了一跳。我紧闭着双眼,脸色如破旧的糊窗纸。咧着嘴,一嘴黑白各半的牙。一股难闻的酒臭直冲上来,熏得我想呕吐。我的肉体抽搐着。我的裤子湿了,惭愧。
红色小姐们喘息了一阵,把我架出了大厅。外面是葵花的海洋,夕阳如血,葵花的金黄在血色里显得格外温柔。葵花林里原来有一条平坦如砥的水泥路。水泥路上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轿车,豪华皇冠。金刚钻弯腰钻进去。轿车缓缓驰去,那一对孪生兄弟举着手对轿车屁股晃动。轿车一闪而过。红色小姐们拖着我在水泥路上走。一条狗站在一棵粗壮如树的葵花下吠叫。它的毛色油亮,黑身体,白耳朵。它吠叫时身体一促一伸,好像手风琴被挤压与神拉。她们到底要把我架到什么地方去呢?矿区的电灯亮了,像一只只诡诈的眼睛,那些矿山机械与上午一样,坑口的卷扬机也与上午一样。一群头戴铝盔的黑人走过来。不知为什么我怕与他们迎面相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矿工们闪到道路两边,红色服务小姐架着我从矿工的夹道里通过。我嗅到了他们身上浓重的汗臭味和坑道里的潮湿腐败的气息。他们的眼睛像锥子一样扎着我的肉体。有几个人骂了几句脏话。红色服务小姐骄傲地昂着头挺着胸,不理睬他们。我突然悟到那些与性交有关的脏话是冲着红色小姐们去的,而不是冲着我。
她们架着我进了一间孤零零的小屋,小屋里有两位白衣小姐膝盖顶着膝盖坐在一张刻着字迹的写字台前。她们见到我们进入后膝盖分开了一些。有一位按了按墙上的电钮,一扇门慢慢地缩出来,似乎是电梯。她们把我架进去。门关闭了。果然是电梯。它飞快地下降着。我佩服地想:果然是煤矿,一切活动都在地下。我不怀疑他们能在地下修筑万里长城。电梯空咚一响,抖了三抖,到底了。门开了。强烈的白光照花了我的眼。豪华的大厅,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像水一样,映出雕花天棚和几百盏玲珑灯具。四根大理石板材镶贴成的多棱的大柱子。鲜花与绿色植物。最现代化的金鱼缸。一群遍体赘瘤的金鱼,它们使我周身发腻。她们把我的肉体安放在410房间里。我猜不透410是如何排出来的,这是座什么样的大厦呢?纽约的大厦通向天堂,酒国的大厦通向地狱。她们把鞋子从我腿上剥掉,然后把我抬到一张床上。把我的公事包放到茶几上。她们走了。五分钟后,一位米黄色服务小姐推门进来,把一杯茶放在茶几上。我听到她对我的肉体说:首长请饮茶。
我的肉体不回答。
米黄色小姐化着浓妆,眼睫毛粗壮,像猪鬃一样。这时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她伸出尖尖的手拿起话筒。房间里非常安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