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我和莫顺理连长视察山口工事,陡然间感觉到一阵凄凉,我发现我们这一连弟兄在这个人心慌慌的广大盆地上,像是大海里一叶随时都可以覆灭的扁舟,情报报告说,共军约三千人的兵力正由双江南下,沧源之战的结果也早在意料中,田兴武眼光中射出对我们兵力薄弱的怨恨,我几乎不敢见他,他在反正的时候,曾把五个共干的头悬在高竿上,他以为我们能庇护他,现在他似乎已经看出我们无此力量了。
七月五日,和猛攻沧源同时,共军猛攻岩帅,一经接触我们便感不支,强烈的火力像巨伞一样的笼罩山口,莫顺理连长疯子似的在被炮火震动的要崩裂了的石洞走来走去。
“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是的,我们怎么办?援军不会有的,而子弹终于会打光,我和刘扬副营长简直呆住,我承认我那时想到的一些事情都不足以告人,每一响较近的枪声都使我心跳,我把手枪的保险机扳开,一想起被俘后的羞辱和苦刑,我都发抖,而我真正的求仁得仁,战死在自己国土之上了,政芬和孩子们都在万里外的异国,日夜盼我归来,将来,我的伙伴们永远不会告诉她我的生死,像我们对其他死者的家属一样,祭君疑君在,她将一直怀着一颗不绝望的心,但是,我担心她的生活,我是死了,谁会照顾她,霎时间我懊悔我不该不去台湾,我不该不改行经商,我不知道我死在滇西边陲岩帅的一个石洞里,对国家民族有什么贡献?和有什么代价。
快到中午时,大雾弥漫,情报报告说──
“岩帅王已率部撤退!”
这使得我们更六神无主,莫顺理连长号叫着,“我们只好也撤!”但是,第一排的狐穴密布在山头,共军火力似海,却是撤不下来了,当一连串三个传令的弟兄一去不回,战死山口的时候,莫顺理连长把头埋到手臂里,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