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用着她们底父母底言语。她们底朴素地相互表现着她们底苦恼、希望、隐秘。她们造成一种温和的、亲切的空气,在里面充满着年青的女儿们底那种青春的骚扰,善良的讥讽、挑拨、和玩笑。她们珍惜她们底生活。
万同菁知道姐姐底秘密:除了她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万同菁很为姐姐苦恼,并且因此有些仇恨蒋纯祖。有很长的时间,她不和蒋纯祖说话,万同华对这感到苦恼,但沉默着:无疑,她觉得妹妹并不是没有理由。在妹妹面前,万同华总是觉得心里和平:她知道妹妹对她所抱的尊敬的,亲切的感情;她并且知道妹妹对她底信仰和依赖。只有一次,妹妹为蒋纯祖底事情而明显地生气,她也生气;但立刻她们就和解了,说到碉楼、竹林,守园的狗,乡场底人事,以及其他等等。
万同菁,在母亲面前的时候,是更其信赖姐姐;在亲戚中间,总是维护蒋纯祖,并赞美他底“富有的家庭”。她认为这样就可以保护了她底厄难中的姐姐。但她是那样的单纯,人们很容易地就看出她底忧苦的,善良的动机来。万同华常常告诉她,在别人不问的时候,就尽量地对人平和,什么也不要说;但她永远不能做到,——她是这样地富于感情——她们常常为这而争吵。
接到孙松鹤信,她就立刻给姐姐看了,并且请姐姐解释,在这封信里面,有些段落,究竟是说了些什么。万同华告诉她说,孙松鹤,是很好的人。但她们并不因此而觉得宽慰,她们都瞥见了前途底艰难。万同菁觉得,从此以后,是更加重了姐姐底负担。纯洁的万同菁,是决未把自己底负担计划在内:她是整个地推在姐姐底肩上,为姐姐而苦恼。因为这个缘故——她觉得是为了姐姐——她希望能够从孙松鹤脱逃。从孙松鹤底严重的言词下面回来以后,她就频频地想着这个,沉默着。她是为姐姐而担忧,正因为这个,就突然地对姐姐冷淡了起来。她模糊地想,她底事情,应该由她自己来负责:姐姐不应该过问。她简直忘记了,是她自己推到姐姐底肩上去的。她底这种冷淡,表现了一种朦胧的独立的愿望,万同华觉得,有了爱人,妹妹就反叛,离去了。万同华觉得嫉恨、痛心。
但晚上的时候,万同菁突然地走进了姐姐底房间。她在床边坐了下来,热切地、痛苦地注视着姐姐。她底整个的存在,表现了那种无法排解的、严肃的痛苦。万同华苦恼地看着她。
万同华问她,心里觉得怎样。她露出了烦恼的痛恨的表情,掉过头去。万同华注意到,她哭了。
“真焦人,我有什么法子呢?”万同华想。
“哭口杀子,妹妹?”她说。万同菁不答,掩住脸。“妹妹,你想想看,要是你是我,你哪里有那么多的眼泪来哭!”她烦恼地说。
“妹妹,有话说,不哭啊!”她伤心地说。
“姐姐,我不要他,我不答应他,姐姐,你应告诉他,姐姐,啊啊!”万同菁哭。
“这才滑稽!”
“不,姐姐,他朗个说?……不,姐姐,像这样,大家都要怪你!”
“我们又不做坏事,……妹妹,我不怕人家怪!”万同华说,含着一口冷笑。
万同菁停止了哭泣,看着地面。她们沉默着。
“你到底怎样想啊?人家孙先生是很好的人!”万同华忧愁地说。
“我晓得!”万同菁大声说,停顿了。“他不是也跟蒋纯祖一样吗?不吗?”
万同华急剧地笑了一笑,变得严厉。
“不,姐姐,不是这样说!”万同菁大声说,“有时候……我心里是多么高兴……不,不是这样说!”她说,笑了一笑,脸红,眼里有光辉,思索着。
“要告诉妈妈吗?”她小声问。
万同华点头。
“姐姐,你去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