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吾 愿你的国降临
彻尾的政治人物,是事事讲究以理服人的家伙,按理说对一切宗教都抱有生理性的厌恶。就算是出于战略上的考虑,也绝不会去接受宗教法人认可呀。”
“而且获得宗教法人的认可,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倒未必。”老师说,“的确有许多资格审查,还得一一通过政府的复杂手续。不过如果从幕后施加政治压力,消除这些障碍在某种程度上就会变得简单。而何为严肃的宗教,何为邪教,其界线划分原本就十分微妙。并没有确凿的定义,全看怎样解释。凡是留有解释余地的地方,常常会产生政治和特权介入的余地。一旦获得宗教法人的认证,就可以享受税赋方面的优惠措施,还可以得到法律的重点保护。”
“总之,‘先驱’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农业公社,而是变成了宗教团体。并且是个异常封闭的宗教团体。”
“新宗教。更直率地说,就是变成了邪教团体。”
“想不通啊。发生这样巨大的转变,肯定有什么重大的机缘。”
老师望着自己的手背。手背上长着很多蜷曲的灰色汗毛。“你说得对。无疑存在一个导致了巨大转变的契机。我也一直在思考,考虑过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但丝毫没弄明白。这个契机到底是什么?他们采取彻底的神秘主义,不让外人窥知内部的情况。而且从那以后,‘先驱’的领袖深田的名字再也不在公开场合出现了。”
“然后在三年前发生枪战事件,‘黎明’毁灭了。”天吾说。
老师点头。“而实质上将‘黎明’剥离的‘先驱’却幸存下来,并作为宗教团体稳步发展。”
“就是说,枪战并没有给‘先驱’造成太大的打击。”
“是的。”老师说,“不仅如此,甚至反而等于为他们做了宣传。这是一群肯动脑筋的家伙,把一切都扭转到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来。但总的说来,这是绘里从‘先驱’出逃后发生的事。正如刚才所说,应该是和绘里没有直接关系的事件。”
这似乎是在要求改换话题。
“《空气蛹》您读过了吗?”天吾问。
“当然。”
“您怎么看?”
“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老师说,“很精彩,而且充满隐喻。但究竟暗示了什么,说老实话,我也不太明白。瞎眼的山羊意味着什么?所谓小小人与空气蛹又意味着什么?”
“您认为这个故事是在暗示绘里在‘先驱’里经历的,或者说目睹的某些具体的事实吗?”
“也许是这样。但究竟哪些是现实,哪些是幻想,很难判断。既像一种神话,似乎又可以解读为巧妙的讽喻。”
“绘里对我说,小小人真的存在。”
老师听了,浮出严峻的神情,过了片刻才说:“就是说,你认为《空气蛹》中描写的故事是真实的事?”
天吾摇头说:“我想说的是,故事的每个细节都描写得非常真实细腻,成了这部小说的一个强项。”
“而且,你打算运用自己的文章或文理来重写这个故事,把它暗示的某种东西转换成更为明确的形态,是这样吗?”
“如果顺利的话。”
“我的专业是文化人类学。”老师说,“虽然我早就不做学者了,其精神却至今依然渗在骨髓中。这门学问的目的之一,就是把人们拥有的个别意象相对化,从中发现对人类来说具有普遍性的共同项,然后再次将它反馈给个人。通过这么做,人也许能获得一个在自立的同时又隶属于某种东西的位置。你明白我的话吧?”
“我想我明白。”
“恐怕要求你做同样的工作。”
天吾在膝头摊开双手。“好像很困难。”
“但似乎值得一试。”
“我甚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