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之外
「风」已经很不可捉摸了,看不到它,它却在,在「维」之外。维是空间、是立体,风说他不要立体,但要空间。
比「风」更不可捉摸的,是「时」,「维」是空间、是立体,三维好好的,却冒出第四维,它叫「时」,称做时间,时是间吗?物理学家说它是。于是,出现了四维,由三维的空间和一维的时间组成。你描写一个点、运动的点,你得说:「在某时,该点在某处。」
牛顿(Newton)毕竟是老实人,他眼中的「时」,只是超越而独立的量,它默然前进,带着人类面对三维。到了爱因斯坦,四维不再是静态的意义,对静态的观察而言,高速进行的基本粒子,一点也不短暂,用诗的语言,那是「万古如长夜」。
爱因斯坦的朋友波尔(Bohr)说谈到原子,只能用诗的语言,诗人关心的,不只是描写实物,而在制造意象。但是,物理学家的极限是自杀前写下S=Klog墓碑,他们无法潜进诗境。诗人的境界就高多了。布雷克「天真的预言术」(Auguries of Innocence)说:
一粒沙中看世界
一朵花里看天国
运无限于孤掌
定永恒于一瞬
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照魔鬼算术,an hour(一个时辰)是三十「须臾」;一个「须臾」是两分钟;「一瞬」是五分之二秒;闭起眼皮,十分之一秒;停在那里,十分之一秒;再抬起眼皮,又十分之一秒,加在一起,一瞬是五分之二秒,一科学算法,就入魔了,也就诗意全消。别那么精确好吗?「定永恒于一瞬」,正是诗的语言,「一瞬」比an hour还好。
什么是「定永恒于一瞬」?是时间被我们捉住了。
布雷克以后十三年,英国新一代的诗人出生了,他是戴布森(in Dobson),他发现时间被捉住了,可是我们走了,看他的「时间弔诡」(time)吧:
time goes, you say? Ah no!
Alas, time stays, we go.
说时间不再,你错了!
常驻的是它,走的是你我。
聪明人不留住自己的「永恒」,聪明人只留住「一瞬」的自己。让「一瞬」停格、让「一瞬」定影、让「一瞬」变成鸿泥、让「一瞬」与时间同在。
放走时间的「永恒」,捉住时间的「一瞬」,时间说我在等你,因为我只是「一瞬」。
四度空间的时间意义,由闵科夫斯基(ring(超弦论)的干法,世界未尝不可以十维,至少数学家野心勃勃。达利这票艺术家也不会只让数学家疯狂。有这么「杀时间」的趋势,我们可要参与啊。记得盖摩(George Gamow)吗?他三十岁从苏联移民美国,他说太阳正在冷却的理论是错的,我喜欢,太阳是我坐牢时的朋友,我不要它变冷。盖摩画过一张四维立方体三维投影图,也就是四度空间立方体三度投影图,他说人影就是三度空间的人在二度空间的投影,人类虽然没办法察知四度立方体的真面目,但至少可以想见其三度投影。总之,我总觉得这类维来维去的问题,不能由数学家、物理学家、霍金或达利说了算。四度空间也该有哲学的、文学的理论。
把时间捉住吧。
捉住时间,把它具象化。
达利说,他要小睡片刻,就先把一个洋铁盘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