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通一次信
的事,其实又敌得过两个大学院教授。
但这个可不必说了。口口声声说大学教授不及小女孩子,这是一种不信任神圣教育的罪过,象是法律上有这么一条,仿佛记得要罚款,我不说好了。
赌博有五十种或五百种,这数字是不能定准的。这些全是小孩子的事。其中全得用一种学问,一种很好的经验,一种努力,且同时在这种赌博上,明了这行为与其关系之种种常识,才能够占在胜利一方面。一个善于赌博的小孩子,据说是应得养成治汉学的头脑,研究得有条有理,才有好成绩的。比如说用湿沙作圆宝,应如何方能坚硬不轻易破裂?到挖一长坑,同其他沙球相碰时,又应如何滚下,才不致失败,有了裂痕后,再如何吃水,全是有学问的——一个工程师建筑一堵三合土桥,所下的功夫决不至于比这个为多。
他们赌博用钱,如滚钱,掷骰子,打牌(并不是一毛钱以上的输赢)。其次用吃的东西,如劈甘蔗,猜桔子。其次用蚌壳,瓦片,……从用钱到用搔手心,赌具既多到无从数清,输赢所得亦不是普通能说荆总之这中有学问,赌博者输赢上极其认真,这个是实在的。
这地方的小孩子,是完全在一种赌博行为中长大成人,也在一种赌博行为中,把其他地方同年龄小孩所不能得到的知识得到了。小孩子不明白如何和同伴在各事上赌竞输赢的,必是极笨拙的人,长大以后也极笨拙,例子极其多。虽然他们泅水,打氽子,摸鱼,爬树,登山,以及种种冒险行为,多数含有赌博性质,他们的特长,究竟不是其他小孩子所能够赶得上。他们并不比其他地方小子为蠢,大人也如此。小孩子的放荡不羁,也就是家长的一种聪明处。尽小孩子在一种输赢得失的趣味中学到一切常识,作父兄的在消极方面是很尽了些力的。管束良心方面既然有无数鬼神,一切得失是在尽人事以后听天命,所以小孩子在很正派的各样赌博上认真学习外,倒不曾学到大地方的盗窃行为。傩喜先生,这里若有让我参加意见的可能,我将同你说,这习俗是很可“爱”的。
我爱它。鬼神的事在另一地方发达,只使小孩子精神变坏,此间却是正因为时时刻刻有鬼神监护,他们却能很正直的以气力与智巧找寻胜利的。我说这话并无悖教心思,真没有。
他们相骂,也便是一种赌博,不过所用的赌具本身便是输赢的东西,所以把话骂完,胜利的走去,失败者也便走去,从不听到说索债一类事。对骂算赌博,据同我来此的这位先生说,这方法是从长沙传来,本来这地方先年是不曾有的。
我曾亲眼见过三个八岁左右小孩子比赛掷骰子,六颗花骨头在一个大土碗中转,他们的眼,口,甚至于可以说是鼻子,那种敏捷,骰子一落碗便能将名色喊出,风快的又掷第二手,我还以为是在玩魔术!
在学校中背书,或者作数学题,也可以拿来赌三两个小钱,这是很平常的事。作学生的不会,就为其他人笑话。
据说在元宵以前——可惜我不曾赶得上了——这地方玩狮子灯或龙灯,全是赤膊。膀子是露的,背肩是露的,胸脯照例也是露的。他们全是不到十五岁的男孩子。这样勇敢无畏的熬着风雪的寒冷,回头到一个人家,用蓬蓬的鼓催讨温暖,便给以满堂红的小鞭炮,四两硝的烟火筒,子母炮,黄烟,……(全是烧得人死的!)在这些明耀花光下,在这些震耳声音中,赤膊者全是头包红帕子,以背以胸迎接这些铁汁与炸裂,还欢呼呐喊,不吝惜气力与痛苦,完成这野蛮壮观。这是赌博。他们的赌注是一口“气”。这地方,输气比输钱还重要,事很奇怪,说来也难使人相信。
在私塾中读书的,逃学也成了一种赌输赢行为。对家是先生。拿一群学生打比,先生是摆庄的人。赌输了,回头自己把板凳搬来挨一顿打,赢了的则痛痛快快玩一整天;喔,我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