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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客
味,便带玩笑似的询问我一些生客不作兴询问仆人的事情,向我探听这房中主人的一切。到后就问我,“先生是不是当真在霞飞路买了一幢房子?××报上说的,那幢房子值七千!”

    听到这话我真是又惶恐又忧愁,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用最谦卑的微笑应付下去。我不作声。

    这客人说得正好,但看看我只知道傻笑,又似乎觉得同这样一个听差谈话真不合式,就把那双小生式眉毛皱皱,走到写字桌边去,意思似想看看主人桌上的情形。这一来真使我又急又窘,可又想不出什么方法拦阻他一下。情急智生,我把书架上一个六朝白石佛头和一个汉代白石猪头拿到手中,招呼他看,两件小雕刻还是一个朋友昨天刚从北京送来的。可是我的行为竟全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他这时不需要赏鉴这个古雕刻,他仍然把我那篇文章看到了。他只默默的看着,那上面我写的是:我的教育全是水上得来的,我的智慧中有水气,我的性格仿佛一道小小河流。我创作,谁告我的创作?就只是各种地方各样的流水,它告我思索,告我如何去……大概看了两三遍吧,看完事后,这个绅士才向在他身边显得有点窘迫的我说:“你的先生说河水告他一切,说得真古怪。哪有这事情?”

    我因为不明白用仆人身分如何来答复这句话,才见得措词得体,故仍然只向他笑了一下。这客人从我的微笑上,似乎感觉到一点小小不快处,话语即刻庄严了许多。他说:“甲先生什么时候回来,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他上文学会开会去了,是不是?”

    “他从不上那些会里去。”

    “他爱看电影?”

    “他不看电影。”

    “他常常跳舞?”

    “他不会跳舞。”

    每次回答都象不能适如客人所估计的样子,又好象有意同他想象作对,客人到这时节,一面把手杖剥剥剥的敲打地板,一面便问我来到了这里多久。我回答他来此不多久。这一下我的把柄被他拿定了。

    “你不知道你的先生。你先生在他自己的书上,说过他自己的性情同嗜好;似乎还提到过你,就说家中有个用人全不了解他。我问你,你是不是个‘司务长’?”

    我说,“你是不是说军队中的‘司务长’?我不是。”

    “我猜想你就不是。往年他有个当差的司务长,年纪比你大,比你有趣味。”他手中正拿着一本《新月》,那上面有篇小说叫作,故事中就有个司务长。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说过这句话时,客人似乎为了报复起见,就问我:“你名字叫什么?”

    我说:“我名字叫高升。”这倒真是我一个常用的名字,可是我说出口时,我瞅他那脸上做了一个古怪的表示。

    大约就是这个俗气的名字,把客人谈话兴致索然而尽,不愿意再等待下去了。因此他就把名片夹拿出来,抽出一张小小名片,伏在桌上写了一阵。写成后,自己沉吟了一会,摇着头,象觉得不甚得体,撕去了,再换第二张,但仍然不成,又换第三张。名片写妥后,看看自己所写的话语,仿佛已很满意,便把那名片摆在桌上,用一个玉镇尺压定,又把我那文章看过一遍,把头点点,似乎明白了些先前所不明白的东西,这一回很满意了,才向我开口:“高升,我不等候甲先生了。我留下这个,他回来时你就告他,不要忘掉!”

    “知道知道。先生,你放心。”

    客人一走,我便恢复了我做主人的身分,赶快走过桌边去,看看那名片究竟写了些什么,刚看完头上两句话“你是水教育的,我是火教育的”,忽然一个人訇的把门推开,好象是明白主人不在家,就不必叩门似的。一进门时见我正坐在桌边,似乎已知道我看过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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