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气泡里的男孩
百年,一万年,因为我喜欢你,但如果你不赶快好起来……现在我脑子很空。”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不,你不要打断我,我的意思是我死了,在我闭上眼睛永远醒不过来的那一刻,你会认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想再吃任何东西了,舌头瞬间失去感觉,胃部也麻木了。我们的目光隔着盘子,杯子,叉子长时间地粘在一起,他的眼白越来越蓝,直到像美国人霍克斯说的那样,“直到能渗出雾状的液体来”。
“我会恨你。”我一字一句地说。
“死是一种厌烦的表示,是厌烦透顶后的一个合理发展的答案,我想过很长时间,也许已想了一辈子,想透了就觉得我并不羞于一死。——像我这样的人不可能继续无限期地亵读自己,湮灭灵魂。”他把手指顶在左胸,如果不是手指,而是一把匕首顶在胸口,他可能会更从容一点。
“我能预见我的生活阴暗内层的某种冲动,精神医生总是说冲动是危险的,他们不提倡,可它还是会不期而至的。”他的声音清晰冷淡,他的唇苍白而无情,他绝对不是在跟我讨论一个别人的话题,他说的是他自己。
“我的意志越软弱,我的眼睛越明亮,因为我看到了太阳肚子里的大黑洞,看到了宇宙的大行星在空中排列成了十字。”他说。
我因为绝望而愤怒,“不用兜圈子了,一句话,我觉得你很堕落。”
“可能。死者从来不会有机会向生者辩解,其实很多人活着更堕落。”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冰冷的。
“我们在谈什么?——上帝,不要再说下去了,为什么在这里在现在要进行这么一场恐怖的对话,不要告诉我生和死,爱和恨,自我和本我这样令人发疯的字眼。我们活在一起,不是吗?……如果你对我们目前的生活有什么意见,你可以说具体的事,我洗衣服不够勤,我晚上说梦话,正在写的小说让你失望,小说不够深刻,实足像极垃圾,等等,等等,OK!我会改,我会努力做得完美,但是千万不要再说这样恐怖的话……我觉得那些话太不负责任了。打个比方,我一直想和你一起找到及时翅膀向天空飞,而你却总想甩了我的手独自往地狱里跳。——为什么?”
很多人在朝我这边看,我抬起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失魂落魄,表情凶恶,眼里还有泪光点点。我想我真是愚蠢极了。我们明明是那么相爱。
“CoCo。”天天的表情依旧十分冷静,“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各自的差异,我说过我们是两种人,虽然这不妨碍我们相爱,你是精力充沛,一心想有所作为的女孩,而我则是无所企求,随波逐流的人,哲学家说‘一切都来自于虚无’,虚无感强调了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让说这话的人去死吧,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看那些书了,你要和活生生的人在一起,你要多做体力劳动。我爸经常说:‘劳动使人健康’,你要的是阳光和草地,还要有所有寻欢作乐的幻想。”我飞快地说着,像一架缝纫机在暗夜里挣扎轰鸣。
“比如明天你就该去那该死的戒毒所,在里面参加一些拔草的轻度劳动,和大家一起唱歌,等熬过那段可怕的日子,我会鼓励你和别的女人多多交流,但绝对不许爱上她们,必要的话,我会找妓女,只要你能全面地恢复正常人的健康。”我边说边哭,四周墙上方的镜子都一片模糊。
天天抱住我,“你疯了。”他从口袋掏出手帕给我擦眼泪。
我泪眼蒙胧地看着他,“我是疯了,因为你也疯了。”
一道紧紧盯着我的视线从餐馆一侧映射到我对面的镜子上,在我的注意力被稍许分散的一刻,我看到了马克。他和一个朋友模样的中年洋女人坐在一起。他盯着我看的时间想必已很久。
我假装没有看到他,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