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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庙里的泥胎。
我回到张老爷子家的时候,奶奶还没睡,侧躺在炕上烧烟泡,大烟燃烧时怪异的香味从她的鼻孔里冒出来盘旋在屋子里头。她没有搭理我,我也不敢招惹她,蹑手蹑脚地拉开铺盖钻了进去。我睡在炕头,奶奶睡在炕尾。她默不作声,我知道她在想事情,猜测她可能在对二娘的行为窝火。我闭上眼睛假寐,暗暗祈祷今天晚上她可千万别拿我撒火。
“狗娃子!”奶奶唤了我一声,我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没给她端洗脚水,我自己也没洗脚就钻了被窝。我们对脚远远比对脸重视得多,脸可以几天不洗,每天晚上却都要烫烫脚,因为脚就是我们的第二条命,也是我们吃饭的本钱,长途跋涉外出做活,碰上强敌狼狈逃窜,都离不开脚,我们对脚格外珍爱。奶奶更是如此,她的脚挺臭,因为她老包着裹脚布,虽然天天洗脚,可是不能天天洗裹脚布,也不能天天刷鞋,所以我们住的窑洞或者房子里,总有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大烟和脚臭。我有时候抱怨奶奶的脚臭,她说她是汗脚,所以才会臭。我说你咋就长了一双汗脚呢?她骂我:“狗日的你懂得啥?不出汗的是蹄子,马蹄子牛蹄子猪蹄子才不出汗,只有人的脚才出汗。人的脚要是不出汗就是身体有毛病了,上下不通了。你当你的脚不臭?你的脚更臭,只是你自己不觉得,你也是汗脚。”骂归骂,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对脚的保养格外重视,只要住下来,每天晚上都要洗脚,而且一定要热水,这就给我增加了许多困难,因为我们住的地方往往没有热水,用热水洗脚的奢侈程度跟山里农民妄想天天洗淋浴差不多。有时候实在没热水我只好给她的洗脚水里撒一泡尿,以增加水温,让她不要觉得水太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