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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们,今天我把老牛头杀了,你们知道我为啥杀他呢?我们狗娃山跟你们牛头山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过去我们大掌柜在的时候,逢年过节给你们老掌柜还有一份礼行,也算是把你们老掌柜敬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吃你的臊子面,我喝我的胡辣汤,我们各过各的日子谁也别打搅谁这还不成吗?不成,老牛头硬是不叫我们过安生日子,他要做啥呢?我不说了,叫你们的王老六自己说一下。”
我就让王老六把老牛头恐吓威胁敲诈我们,逼着问我们要钱,还要吃掉我们的过程从头到尾讲给他们的伙计听。王老六讲完了我接过来继续讲:“我们伙里刚刚遭了大难,都是吃这口饭的,你不帮我们也罢,反过来还欺负到寡妇娃娃头上来了,要把我们赶尽杀绝,这还是人吗?这种人你们自己说该不该杀?”
讲到这里我看到我的伙计们脸上都有了悲愤之色,似乎我们真的就是孤儿寡妇,老牛头就真是欺负孤儿寡妇的恶霸,而老牛头的部下有许多人面露惭色,低下了头。其中就有些人稀稀拉拉地说:“该杀!”
我又问了一句:“大家都说,像老牛头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是东西的坏?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这一回我们的伙计也喊了起来,两帮人的喊叫声汇合在一起在山间回荡。
等大家喊够了,我才接着往下讲:“今天你们放下枪不跟我作对,就是我们狗娃山的朋友,就是我尕掌柜的朋友,我刚才给你们说了,放下枪投降,每人奖赏十块大洋,现在由我们奶奶给你们发大洋,拿了大洋愿意入伙的,我们欢迎,不想入伙的尽管回去过日子,枪可不准带。”说到这儿我对胡小个子吩咐:“胡队长,你派一队人到山底下守着,往外走的人都放他走,谁要是带枪走格杀勿论。”
胡小个子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啪地一个立正,还把爪子搭到眉毛上给我做了个敬礼的姿势:“是,尕掌柜。”然后转身招呼了十几个人安排了一阵,那十几个伙计就朝山下跑去了。
奶奶揪了我一下,悄声问我:“真的给这些?每人发十块大洋?”
我说:“当然是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哄人就是哄自己呢。”
奶奶极不情愿,叨叨着:“便宜这些?了,每人给一块钱就足够了。”
我没搭理她,她这会儿还不理解我的意思,我这个时候每发出去十块大洋,就截断了老牛头山的一条根,买来了一条命,壮大了我们狗娃山的力量,增加了我的威望扩大了我的名声,我相信,从今往后陕晋豫三省就没有人不知道狗娃山上的尕掌柜了。奶奶说到头还是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往外掏钱就心疼,盘算不来这钱掏得值不值。好在她还听我的,在这种场合就更不会驳我的面子,脸虽搭拉得像个鞋底子,却仍然让那四个小伙计把装银元的箱子抬了出来,然后对师爷说:“你点人我发钱。”
师爷明白从这个时候他就正式在我们伙里上班了,便找出一张纸开始对着上面的名单喊人,喊一个人就上来一个人,奶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往上来的人手里扔十块大洋。老牛头的人一共有二百五十多,可是只有不到二百人上来领钱,我问师爷这是怎么回事,师爷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喊了名字没过来领钱的人是怎么回事。胡小个子说抵抗他们打死的有二三十个,王老六补充说刚才叫投降的时候,也有二三十个人不愿意投降,跑了,他们也没追。
我从师爷手里拿过那张纸看了看,那是一张花名册,老牛头伙里伙计的姓名、年龄、籍贯等等在花名册上都有详细的登记,看过这个花名册我不由暗暗惭愧,这方面我们确实比不上人家,至今我们伙里哪有什么花名册,谁是谁都凭脑子记,过去就那么二三十个人还好记,如今人多了就记不全,有的脸熟,知道是我们伙里的,可是叫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