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砍过。可
砍了几刀,就浑身不自在,树王说,不能砍,就不敢再砍了。”大家问: “谁是树王?”队长忽然迟疑了,说: “啊,树王,树王么——啊,树——”用手挠一挠头,又说:“走吧,下山去。大家知道了,以后就干了。”大家不走,逼着问树王是谁,队长很后悔的样子,一边走,一边说:“唉,莫提,莫提。”大家想那人大约是反革命之类的人,在城里这类人也是不太好提的。李立说: “肯定是搞迷信活动。农场的工人觉悟就这么低?他说不能砍就不砍了?”队长不再说话,默默地一直下到山底。
到了队上,大家不免又看那棵树,都很纳闷。听说下午是整理内务,几个人吃了午饭就相约爬上去看一看。
中午的太阳极辣。山上的草叶都有些垂卷,远远近近似乎有爆裂的声音。吃了午饭,大家看准了一条路,只管爬上去。
正弯腰抬腿地昏走,忽然见一个小娃赤着脚,黑黑的肩脊,闪着汗亮,抡了一柄小锄在挖什么。大家站住脚,喘着气问:“挖什么?”小娃把锄拄在手下,说: “山药。”李立用手比了一个圆形,问:“土豆儿?”小娃眼睛一细,笑着说: “山药就是山药。”有一个人问: “能吃吗?”小娃说:“吃得。粉得很。”大家就围过去看。只见斜坡已被小娃刨开一道窄沟,未见有什么东西。小娃见我们疑惑,就打开地上一件团着的衣服,只见有扁长的柱形数块,黄黄的,断口极白。小娃说:“你们吃。”大家都掐了一点在嘴里,很滑,没有什么味儿,于是互相说意思不大。小娃笑了,说要蒸熟才更好吃。我们歇过来了,就问: “到山顶上怎么走?”小娃说: “一直走。”李立说:“小朋友,带我们去。”小娃说:“我还要挖。”想了想,又说: “好走得很嘛,走。”说着就将包山药的衣服提着,掮了锄沿路走上去。
小娃走得飞快,引得我们好苦,全无东瞧西看的兴致,似乎只是为了走路。不一刻,汗淌到眼睛里,杀得很。汗又将衣衫捉到背上,裤子也吸在腿上。正坚持不住,只听得小娃在上面喊: “可是要到这里?”大家拼命紧上几步,方知到了。
大家四下一看,不免一惊。早上远远望见的那棵独独的树,原来竟是百米高的一擎天伞。枝枝权权蔓延开去,遮住一亩大小的地方。大家呆呆地慢慢移上前去,用手摸一摸树干。树皮一点不老,指甲便划得出嫩绿,手摸上去又温温的似乎一跳一跳,令人疑心这树有脉:李立围树走了一圈,忽然狂喊一声: “树王就是它,不是人!”大家张了嘴,又抬头望树上。树叶密密层层,风吹来,先是一边晃动,慢慢才动到另一边:叶间闪出一些空隙,天在其中蓝得发黑。又有阳光渗下无数斑点,似万只眼睛在眨。
我生平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树,一时竞脑子空空如洗,慢慢就羞悔枉生一张嘴,说不得唱不得,倘若发音,必如野兽一般。
许久,大家才很异样地互相看看,都只咽下一口什么,慢慢走动起来。
那小娃一直掮着锄四下望着,这时忽然伸开细细的胳膊,回头看了我们一下,眼里闪出光来。大家正不明白,只见他慢慢将锄捏在手里,脊背收成窄窄的一条,一下将锄死命地丢出去。那锄在空中翻滚了几下,远远落在草里,草里就蹿出黄黄的一条,平平地飘走。大家一齐“呀”地喊起来,原来是一只小鹿。
小鹿跑到山顶尽头,倏地停住,将头回转来,一只耳朵微微摆一摆。身子如印在那里,一动不动。大家回过神来,又发一声喊,刚要抬脚,那小鹿却将短尾一平,碎着蹄脚移动几步,又一探头颈,黄光一闪,如梦般不见了。
小娃笑着去草里寻锄。大家说: “你怎么会打得着鹿?”小娃说: “这是麂子嘛,不是马鹿。”我想起昨晚的叫声,原来就是这种东西发出来的,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