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背叛了自己的阶级吗?我不想按照预定的路线走了,我要造反。
伯伯笑了,说,你是小姐身子丫环命。
父亲斥责我,说丫环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你除了体育;还能做什么?!
如果他不说这个话,我还下不了最后的决心。他这么一说,我才知道连我的亲爹,也看不起我。
从第二天开始,我每天依然背着书包照常出门,家里人以为我上学去了,其实我在街上乱逛。我经常比赛,停学是常事,学校居然也没有人计较。我平安地混到了正式高考的日子。
那天父母要用公家的小卧车,送我到考场,我说,别摆那谱了。我晕车,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要是把我的脑浆颠开锅了,只怕连最低的优待线也过不了。他们只好作罢。
拒绝考试,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伟大最光明的事。
考场我还是去了。就像一个人临死前,要告别生养他的村庄,虽然他憎恶它。我看到学校门口挤着黑压压的人群,都是送行的家长。
报上总是说,家长不应该不放心孩子,干嘛老像探监似的围在街上?我真奇怪那些大报小报的记者,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一个事,都搞不清楚!哪是家长愿意守在考场,是老师说了,告诉你们的爹妈,考试那几天,别尽惦记着几个奖金,一定从早到晚呆在门口。教室那么小.满屋子挤着赶考的举子,真热昏一个两个的,谁负得了这个责任?自己家人外面守着,中暑了拖出去的时候,好快送医院……
我见同学们被家里人包围着,千叮咛万嘱咐,生离死别……有一种很隔膜的感觉,好像隔着玻璃缸,在看一群抢食吃的鱼。
后来,人渐渐地稀了。年轻的脸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苍白的头颅,我看了一下表,马上就到开考时间了。我的眼珠仿佛有透视功能,能透过墙壁看到挤得罐头似的考场里,我的同学一个个脸色惨白,心跳起码二百多下。
心情很矛盾,几乎想一下子冲进考场。就算气喘如牛,一切还来得及。我不能这样亲手毁了我的前程。
我拼命掐着自己的合谷穴,就像牙疼时教练帮我们快些麻木时那样。在这种强烈的自我迫害中,感到献身般的壮烈和自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很想赶快跑掉,这样心灵可以少受些煎熬。但是,我不!我命令自己盯着我的考场窗户,慢慢地品尝着自己的痛苦。我从小没受过什么苦,这种奇异而缠绵的感受,让人很过瘾。
当半个小时最后一秒钟过去的时候,我的眼泪哗的一下流出来。我知道,我再也没有资格进考场了。半个小时以内,还可以算你迟到,现在就什么都完了。我终于亲手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将来毁了,别提多痛快!
我按考生的钟点,不露声色地回到家。从那时,我才知道自己是一个可干大事的人,我撒起谎来,一点都不慌张,滴水不漏。撒谎也是需要天才的。
连考三天。我都照方抓药。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比我站在领奖台上,还要得意得多。
出成绩的那天,父母对着我五科拒考的记录,一齐犯了心脏病。
没什么可说的了,他们乖乖地送我到部队。这回不是我要求,是他们主动安排的。他们不能看见我在面前晃,没法同所有认识我家的人,解释这件事。我是家中的耻辱,要把我坚壁清野。
到了部队,我觉得外界对部队的传说,很没道理。老说它是个大学校什么的,其实它的规则和学校一点也不相干。一定要找一个比喻,它像一座封闭的庄园。
家里人以为把我送进熔炉,就万事大吉了。其实熔炉里出钢也出渣子,他们疏忽了。
别以为我在部队表现很坏,那印象可不对。队伍里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劳动和训练,拼的是体力。平常总是说干部子女和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