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方是开普通药的,黄处方是开外用药的。只有这红处方,是专开剧毒麻药的,比别的处方更慎重。在这所医院里,一般医生用红处方,只能开出一次的药。只有妈妈一次可以开出很多很多药。红处方主要是妈妈用,你都折了飞机,我用什么呢?
沈若鱼知道处方多的是,简方宁不愿惯孩子,她也只好跟着装傻,不便揭发。
小孩就是好哄,把红处方搁下,独自看书。
沈若鱼说,你这儿用药的规矩还挺严?
简方宁说,不是我的规矩,是国家的规矩。这里用的药,都是可以致人于死地的。比如三唑伦,一瓶吃下去,神仙也无救。
沈若鱼说,三座轮,药名真好听。三座轮船,不知驶向何方?
简方宁说,爱给药起外号,你和他们一样。
沈若鱼说,他们是谁?
简方宁说,吸毒者。他们管吸毒叫“打板”、“走飞”、“追龙”、“扎飘”…… 国外也是这样,毒瘾发作叫“旅程”,觉得味道不对,不舒服,就叫“怪感”。单是那些毒品的名称,就琳琅满目,叫你眼花缭乱。品种有“樱桃尖”、“紫雾” “蓝色喝彩””黑蛋”“歌星””快活豆”……
沈若鱼说,听得我口水都淌出来了,好像到了小吃店。瞧你如数家珍的模样,简直像黑道上的毒贩子。
简方宁说,干什么吆喝什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干的是戒毒,要是连这都搞不清,不是敌情不明吗?不过,黄种人与白种人体质有差异,国人还是更爱传统的鸦片和海洛因。
沈若鱼看着含星不断转动的小脑瓜,说,当着孩子说这些,合适吗?不觉得少儿不宜?
方宁说,树欲静,风不止。不说根本不可能,每天晚上我家的电话都像开了锅,医生处理不了的病例,都得我电话遥控。孩子对毒品的知识,绝不在一个成人之下。再说,我真是怕有人给他暗中下毒,所以从来不让他在外面吃生人给的东西,喝生人给的饮料。现在的孩子,你让他干什么,都得说清了理由,要不,他才不听你的呢。瞒也瞒不周全,索性抖落个明白。
一场鸦片战争,是国耻,一种植物的汁液,涂在一个古老民族的脸上,让它忍受了太多的屈辱。我们讲反抗,却不爱讲鸦片究竟是怎么回事。鸦片是会卷土重来的啊!鸦片毒害了那么多年,焉知我们的血液里,就没有死灰复燃的因子流动?有时在大街上,我看到花枝招展的女孩,就想走上前问她,小姐,你知道鸦片是怎么回事吗?她一定会以为我精神有毛病,但可以断定,她不懂得毒品的危害。以前中国被叫做“东亚病夫”,鸦片是大罪魁。没准这姑娘的爷爷或是太爷爷,就是一个烟鬼呢!既然是病,就可以遗传,可以复发,我们有什么讳疾忌医的呢?
沈若鱼说,方宁,我看你应该去大学做个报告。
简方宁说,你以为我不敢?可惜没人请,难得碰上懂我的人,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好,咱们上动物实验室去吧。
含星自知没份,也不再纠缠。
沈若鱼说,在哪里?
不远。
但我这一身病人装束,进得了实验室?
你换上我的衣服。简方宁说着,打开书柜的下层木门,抽出几件衣裳,质地式样都不错。贡
沈若鱼一边换衣一边说,看你平日挺朴素,想不到金屋藏娇。
简方宁说,从部队回来,一无所有。最慢的有时就是最快的,什么都现买,
当然新潮。别的女人,好衣服都藏在家里。我就这么几件行头,全在办公室。
出席会议,或是有客来,随时披挂。两人说笑着,打扮齐整。刚要开门走,沈若
鱼说,还有一事。
简方宁说,怎么这么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