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出了院长室直行,沿普通楼梯,顺梯而下,经检验科,从另一道门到了楼外。
又看到灰蓝的天,闻到充满寒意的空气,真有枯木逢春之感。沈若鱼激动不已。你这楼,像碉堡,正面三道铁门,强攻很困难。但要从院长室这个方向朝里攻打,就手到擒来了。她对简方宁说。
你这人,居心不良。我把所有的秘密都暴露给你,你却打着颠覆我的主意。
沈若鱼说,我是为你着想。病房内封闭很严,自是利于管理。如果着了火呢?大家往哪里跑?所有的窗棂都钉了铁条,哪怕谁有勇气跳楼,一时半会也撬不开。要是烧死烧残个把病人,你这个当院长的,就算不必偿命,也少不了来个玩忽职守罪。
简方宁沉思道,我应该重视你的建议。
走出院外的铁篱笆,明晃晃的阳光,耀得人睁不开眼。好一会儿,沈若鱼才适应了室外的强烈光线。你这医院够阔的,居然还建有动物实验室?她说。
简方宁说,我哪有这么大的谱儿?是景天星教授科研的一亩三分地。
沈若鱼说,实在想不通,动物实验和人有多大关系?
简方宁说,科盲。
沈若鱼脸上不悦,简方宁赶紧解释说,我刚来时,想法也跟你差不多。时间长了,才觉得动物世界好。它们没思想,不会说谎,简单诚实,无遮无拦,好像假分数约分简化,一切变得单纯明朗。在人间看不清楚的问题,到了动物那儿,一目了然。
沈若鱼说,真有那么神奇?举个例子。
比如印度的狼孩,就说明母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凶残的动物都可以具有的一种本能,不必将它吹捧得那么高尚。
沈若鱼说,材料老了些,再说狼孩是在大自然中偶然发现的,和实验室没什么关系。
简方宁说,好,举个笼子里的例子。先问你一个非动物世界的问题,比如卖淫,你说实质是什么?
沈若鱼说,是社会问题。男女不平等,剥削压迫贫穷……等等。我也不详细说了,反正你知道我掌握了这个问题的实质就是。
简方宁说,在动物实验里,你可以看到类似的现象……
沈若鱼打断说,你们的动物实验也够腌臜的,什么不可实验,却非实验这个?它们怎么表示意愿?有货币吗?能明码标价吗?
简方宁说,也不是特意设计的,只是在观察中偶然发现。
笼子里关着一只公猴一只母猴,已经狠狠饿了它们一段时间。这当然比较残忍了,但要观察在饥饿状态下的各种反应,和突然进食以后身体各种机能的改变,还有试验某种新型药物的效果,都只有在极端情况下,从动物身上取得第一手的资料。有人会说,挨饿的人多得很,还不如在人身上试验呢!那是杀人。日军731部队就是那种魔王,当时也有科学家参与了这一卑鄙行径,就是残忍地想获取人体数据。实验人员来了,把可怜的一点面包屑洒在地上。两只猴就上来抢。猴子是灵长类的动物,不愧万灵之长,立即判断出,这点东西要想让双方都填满肚子,绝对不够,最多只能让一只猴吃个半饱。雄猴力量大,当然比较占优势,它用身子霸占了所有洒了面包屑的领地,开始贪婪地吞吃。雌猴一看,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大部分食物,失之交臂。它略略思索了一下,也就几秒钟吧,你很难说它在这段时间里进行了复杂的权衡,至多是查阅了大脑里的潜意识记录,瞧瞧无数同性祖先在遇到这种境况时的应对措施。
一种血液中遗传的法则,开始指挥它的行为。它放弃了正面与雄猴竞争面包屑的努力,连自己原有的地盘也弃之不顾,悠然地踱步到一边去了。雄猴很高兴,它安心了,自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吃个痛快。
雄猴又老又丑,雌猴正是青春年少。刚把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