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
得住!
我问过滕大爷,您让我习武的时候,想到有这一天了吗?
滕大爷说,当我看感冒病人时,哪怕他刚打一个喷嚏,我都想到他也许会转成肺炎。
我说,我的武功实在不怎么样,以后万一有事,到时候打得不漂亮,岂不辜负了您和院长的信任?
滕大爷说,只要你不怕死,冲得上去就行。那帮大烟鬼,风一吹就倒,嘴巴叫得厉害,一动真格的,他们就草鸡了。甭怕!
我说,滕大爷,那一千块钱,等我发了工资,慢慢凑齐了还您。
滕大爷说,等你得了诺贝尔医学奖金,就用这奖金还我。要是别的钱,我还不要。
戒毒医院成了我的家。打出来,我还没回过家。别提多想我妈了,可我没当上医生,我不能回家。我现在读电视里的医学中专,课挺重的。我给家里写信,他们说你一定当上医生了,连你每回寄回来的信,都是一股药味。我跟您说句心里话,我要是真学成了医生,我不在这所医院里干,我到别处去。不是我忘恩负义,是我太不待见这些病人了。病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这是最下等的病人。我要先拣着那人又好、病又干净的人治。当医生的,不应该什么人都治。你治一个奸人,就是一份功德。治好一个坏人,不是给天下多造了一份孽吗?我知道大道理不是这么讲的,可我自己就是这么想的。院长和滕大爷都是再好不过的人,你看叫这些病人给愁的忙的,其实何必呢?这些大烟鬼赶快死了,死绝了,一个不剩最好,天下就清静太平了。
我在这儿把着入院的第一关。他们为了能把毒品带进来,什么招不使啊?若不是亲眼见,绝想不出来。比如他带来一大包洗衣粉,细细一搜,里面抖落出一个用塑料纸包的小包,就是毒品。他住院,你不能不让他洗衣服吧?
家里人来看病人,吃的用的得交我检查。一天,老太太送来一包果丹皮,就是紫红色甜甜的酸酸的那种。一般当妈的送的东西,我查得就松点。因为哪个妈不巴望着自己的孩子学好啊,别的人会把毒品带给病人偷着吸,老妈不会,知道那是害孩子。可病人反映,这人在病房里倒卖毒品。这是最可恶的人,不害自己,专害别人。可问他,死不承认,说是别的病人陷害他。唯一的法子就是人赃俱获。
他妈来了,一脸的可怜相。我说,你怎么老带果丹皮啊,也不怕你儿子酸倒了牙?
老太婆说,有什么办法?他从小就爱吃这东西,住在里面,戒了毒,我想他没了想头,嘴里就更没滋没味的了。多给他带点来,留着解个闷吧。
我坐在那里,把每一块果丹皮都打开来,细细检查。
老太婆脸上变了颜色,说小大夫啊,你也爱吃这个?别翻了,下回我来的时候,给你也带些。
我说,那不必,只有女孩子才爱吃这东西,我这是工作。
终于看见一块与众不同的果丹皮,它的颜色要黑一些,分量轻。我把玻璃纸打开,刚想把它掰两半,老太婆疯了一般地叫起来,说你就馋成这样,连病人的一点零嘴都不放过。你们这是什么医院啊,简直是抢!说着,就来夺我手里这块果丹皮。
我哪里能让她拿到手,身一闪,就把那块果丹皮捏住了,一使劲。它在我的手里碎了,里面又是那种小小的塑料纸包,我熟透这种捣鬼包装了。老太太也够麻烦的了,为做这块假的果丹皮,她一定戴着老花镜,手脚不闲地忙了半晌。
我说,给你儿子传带毒品,是贩卖毒品罪,你知不知道?
她哭哭啼啼地说,我只是想,他抽了那么久,一下子戒了,怕熬不住。我给他带点来,叫他自己掌握着。要能不吸,就千万忍着。实在忍不过去了,也好有个救急的……谁让他倒卖啊……
还有一回,一个女病人,带的卫生巾。我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