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裤袋里的手
着他的脑袋,一忽儿摘下绣花手帕来替他擤鼻涕,一忽儿把山楂片塞到他的嘴巴里。他喜欢闻姆妈手帕上的拘椽香,可是山楂片甜得他的牙齿直发疼,他不敢张声,他怕姆妈嫌烦,把他撵开,他呆呆的瞅着紫檀木桌上姆妈的胖手臂,雪白的腕上戴着一双碧绿的翡翠镯子,不停的发出当啷当啷撞击的脆响。他耐心的等着,等到姆妈打完牌回家睡觉,他好爬到床上,把头挤过去,偎到姆妈的胖手膀上,他喜欢那股浸凉的感觉。
“你说谁?玫宝,佛兰克辛那屈?我也最讨厌他,瘦皮猴,丑男人!”
“你们两个别说得这样难听,他的戏演得可真不坏啊!”
“算了罢,演得再好我也不爱看,一张脸瘦得只剩下三个指拇宽。”
“喂,你们只顾聊天,该谁攻牌啦?”
“轮到我攻——依我说汤尼寇蒂斯长得倒很漂亮。”
“嘘——瘟生!油头粉面,我最看不得没有男人气的男人。”
“trump!”
“喔唷,我没算到你还有一张王牌呢。”
“Dewn多少?”
“四付。”
吕仲卿将椅子慢慢往外挪,移到玫宝身后不远的角落中去,灯光照不到那一角,吕仲卿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他用手把额头上沁出来的汗丝拭掉,他觉得两腮还是滚烫的,脸上的红晕大概还没有完全消退。他注视着玫宝的背影,玫宝身上那件皱绸的红长裙一动就发出窸窣的碎响,每响一下,吕仲卿不由得心中一缩。他生怕玫宝再回过头来,他晓得如果玫宝看见他还在她身后那样呆坐着,一定会把他赶开的。玫宝说过男人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可是他什么都摔不开,玫宝说他是削肩膀,承不起东西,最没出息,他不在乎玫宝说这些话,只要玫宝肯要他,不把他撵开,他就心满意足了,他愈是惧畏玫宝,他愈是想亲近她,他对女人那股莫明其妙的惧畏从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了,他记得有一次姆妈出去吃酒,把他交给丫头荷花。那晚是个七月的大热天,荷花在厨房里洗澡,吕仲卿闯了进去。里面水气迷檬,荷花赤了身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捧着自己肥大的奶子,用嘴吸吮着。荷花看见他闯进来,愣愣的瞪着他,忽然间笑得很邪的一把捉住他的手,把他拖过去。他吓得喊不出声音来,他看见荷花全身白胖得可怕,头发全跌到胸前,肥大的臀部,高高的翘起,荷花一脸醉红,抓住他的手揿到她的臀部上,在他耳边喃喃的说着:“你摸摸看——你摸摸看——”他拼命的挣脱了手,跑回房中跪到姆妈床前,浑身不停的颤抖起来。
自从那晚以后,他再也不肯离开姆妈的床单独睡觉了,一连好几夜,他总做着同一个恶梦,梦见他的手被人捉住揿到一个痴白肥大的女人臀部上。他踢着,喊着,总也挣扎不开,他抱着姆妈的手膀,全身直冒冷汗,自此以后,他见了女人就想躲,躲到姆妈怀里去。他老觉得好像有人牵着他的手去摸女人的臀部似的。那晚他触着荷花身体时那股腻滑痒麻的感觉,老是留在他的指尖上。直到他十六岁娶媳妇的那一晚他才离开姆妈的床。可是那一次的婚姻并不成功,他还没等到揭开新媳妇的头盖,就跑回到姆妈房中,抵死也不肯进新房了,他受不住那个奇怪念头的诱惑,他看见新媳妇娘,他就觉得有人在把他的手从裤袋里扯出来,拖往新媳妇娘去似的。只有躲在姆妈的怀里的时候,他才感到最舒适,最安全。
姆妈过世后,他找到了玫宝。玫宝能给他同样的安全感,他看见玫宝丰腴的手膀及浑圆的颈项,就禁不住想像他小时候躲在姆妈怀里那样偎在玫宝身上。只要玫宝朝他笑一下,他就会觉得从心窝子里暖了出未。可是他不敢亲近玫宝,他只有暗暗的眷恋着她。
前天晚上有月亮,他从上铺爬了下来,月光下,玫宝露在毛毯外的膀子显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