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两个保安。出于职责与自卫，他们的威严身影移向了夏末。他们的制服很挺，铁青色，举手投足森然肃杀。

    夏末被带上了二楼。空调很好，色彩是那种巴结人的调子。羊皮沙发软得讨喜，处处让着客人。真是个好地方，夏末没钱，不也进来了?

    进来了一个小伙子，和夏末差不多岁数，干干净净，很体面很精明的样子。小伙子矮夏末半个头，但他的目光在任何一个高度都能够居高临下。他的双手插在裤子的兜里头。他走到夏末的面前，慢腾腾地说：quot;为什么砸我东西?quot;

    夏末没有开口。他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碎钱，堆在小伙子面前。

    小伙子说：quot;不够。quot;

    夏末说：quot;我就这么多。quot;

    小伙子说：quot;你有衣服。quot;

    夏末瞪着他，扒了上衣扔过去。

    小伙子说：quot;不够。quot;

    夏末把自己全扒了，包括两只臭袜子。只给自己留下一条足球裤。

    小伙子说：quot;我猜得出你是什么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什么也别说。你不是愤世嫉俗，只是穷，你们对世界的态度只有一个： 批判。别人用双肩挑着你们，你们指出人不应驼背，这就是你们他妈的艺术家。quot;小伙子从西服口袋里掏出钱包，用中指和食指夹出一张老人头，对夏末说：quot;去叫辆出租。quot;

    夏末站着不动，古怪地笑起来。夏末说：quot;是生活迫使艺术家赤裸裸地面对这个世界。quot;

    小伙子跟着夏末笑，说：quot;这话听起来有意思。值两百块。quot;

    夏末把指头伸到小伙子的钱包里去，抽出两张。夏末望着两张新票子，捻了捻，自语说：quot;挣钱原来很容易，就是说空话。quot;

    夏末赤条条地从出租车里钻出来，样子很滑稽。耿师傅扛着铁道扳手，一眼看见夏末，夏末的手里捏了一把碎钱，步子迈得器宇轩昂。耿师傅quot;喂quot;了一声，厉声说：quot;和谁打了?quot;夏末笑笑，却不答。耿师傅放下扳手拉下脸来，quot;告诉我，我去找他!quot;夏末扬了扬手里的钱，高声说：quot;我赢了。quot;

    夏末推开门，小铃铛正跪在小苏的床沿折纸飞机。她听不见开门声，折得正认真。小铃铛的纸飞机在小苏的床上排了整整一排。小铃铛抬起头来，看见小苏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门，眼眶里突然飘了一层泪，一点一点变厚。小铃铛回过头，夏末握着钱倚在门槛上和小苏默然对视。小铃铛站起身从夏末的身边悄悄退出去，看见爸爸用很猛的动作向她招手。

    夏末走到小苏身边，只打量片刻，两个人就无声地吻了。这是一个伤心的吻，疲惫而又悠长。小苏的指头在夏末的后背上盲目爬动，像找不到地方结茧的秋蚕。小苏贴紧夏末，夏末感到到她的身体发生了巨大变化。她的乳房失去了韧性与弹力，绵绵软软在他的胸前往后退。夏末闻到小苏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奶腥。这股气味萦绕在九月黄昏，使夕阳的缤纷越发妖艳，越发无助。夏末被这股奶腥笼罩了，他轻声呼唤小苏的名字。自尊在病态汹涌。夏末跪在床上，抱紧小苏，小苏仰起来张大了嘴巴，吃力地大口喘息。两列火车正在窗下交叉，车轮声纷乱了，它们交叉的过程中大地疾速颤动。火车失之交臂，它们朝各自的方向呼啸而去，声音往两边的远方消逝，在人类的听觉中拉开了世界的无垠空间。黄昏在铁轨的反光中降临了，铁轨静卧在城市边缘，铁轨同样静卧在生活边缘。这个世界上只有它们了解世界的来龙去脉。但它们不语，恪守金属品格。

    小苏在这段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