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5)
窗前,用力拉开了窗帘,“刷刷”就是两下,锐利而又凶猛的阳光一齐狂奔进来,屋子里的墙面和所有陈设顷刻间一片明亮,音箱上的木质纹路都纤毫毕现,日常的阳光是这样强烈,都近乎炫目了。酒鬼竖起一只食指贴在嘴唇上,“嘘”了一声,轻手轻脚地从架子上端下陶盆,连着端下来三只,酒鬼把陶盆放在地面,示意耿东亮过来。耿东亮端了盒饭走过去,三只盆子里正卧着三只巨大的河蚌,河蚌的体肉正吐在外面,粉红色,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看不出死活。酒鬼把食指咬在嘴里,一脸的含英咀华。他把食指从嘴唇挪过来,小心地伸到水里去,对准河蚌的粉红色身体戳了一下,河蚌的身体一阵收缩,收进去了,两片巨大的蚌壳迅速地合在了一起。那股古怪而又神秘的气味又一次弥漫开来了,笼罩了这个现代人的客厅,这股夹杂了水、泥、鲜活肉体的腥臭气味越来越浓,使耿东亮的那口饭堵在了嗓子眼里,下不去,也上不来。酒鬼的指头分别戳了另两只河蚌,它们一个收缩,又一个收缩。耿东亮的胃部跟着收缩了两下,只差一点儿都吐了出来。
酒鬼取过酒瓶,咕咚又是一口。
巨大的河蚌安详地倒在水里。它们的肉体没有四肢,没有视听,没有呼吸,没有咀嚼,然而它们是动物,整个造型就是一张嘴巴,而整个身体仅仅是一张舌头,它们的生命介于肉体与矿物之间,混沌迷蒙,令人作呕,简直莫名其妙。酒鬼盯着这些河蚌,脸上的样子如痴如醉。耿东亮望着他,耿东亮对他的认识又回到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刹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