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的罕
的眼睛里有一种在常人眼中看不到的单纯,这么说吧,这几乎可以说不是一双人的眼睛,而是一双狗的眼睛,他的眼神单纯到让你不忍心再看一眼。
放下酒,罕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的手开始翻阅桌上的书,那是一堆共产主义理论书籍,是当年铁山在党校的藏书。
罕说,铁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铁山说,你要问什么?说吧。
罕想了想,说,共产主义的时候,吸不吸烟?
铁山吃了一惊,问,你说的是哪个烟?
罕的头晃了一下,反正是烟。
铁山觉得这个问题太古怪了,他搔着头皮说,我想,大烟是肯定不吸的,香烟嘛,我就说不好了,应该是吸的吧。
罕没吱声。铁山说,你问这干吗?
罕说,我们这里的军人,吸三次大烟就枪毙。
铁山说,那就是不能吸。
罕突然说,我觉得你的课讲得真好,我都听入迷了。
铁山问,好在哪里?
罕说,我没有父亲,我的父亲死了,我是张成功的养子。罕说话时看着地面。我从小在这山里长大,我从来没出过这山坳。
铁山很惊异,他这才知道罕是张成功的养子,可是张成功没对他说。
我从十岁开始,就跟着他打仗,我们护商,收保护费。父亲对我说,你要为别人活着,这样才是一个有意义的人。可是我长到现在,只见过山里的人,我是不是一生都只为这山里的人服务?
铁山不知道说什么好。
父亲说,我们要为一个目标奋斗,就是让这块地方过上平等幸福的生活。现在,这种生活已经得到了,我们有平等,也很幸福。
铁山望着他,那……既然这样,你又要问我什么呢?
罕愣在那里,他呆了一会儿,说,没什么……我随便问问。我借几本书看吧。
他借走了三本书。
十天后,他把这些书拿来还给铁山。铁山问他读完没有,罕说,他抄完了其中一本书。他把手抄本给铁山看,铁山吃惊不小,说,你为什么要抄这书呢?
我怕你要回去。罕说。你见过烈士吗?
铁山说,是的,但我没有见过他们牺牲的情景。
我在想,他们会害怕吗?罕思索着。
不会。铁山说。
你怎么知道?罕把铁山问倒了。我枪毙过吸毒的人,他们怕得尿裤子。我想,如果让他们在死前再吸一口,他们也许就不会害怕了。
对。铁山说,我猜也是这样,这是麻醉品。
你错了,老师。罕说,我试过,我真的试过,有一次我的一个朋友因为吸烟,要被处死,我想让他少受些痛苦,就把烟膏放在他面前,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他拒绝了,他死也不愿意再碰那东西。我以为他是怕这个让他死的东西,就向他解释,这样做是想让他死得不那么痛苦,可是你猜他怎么说,他说,罕,你不知道,我不是怕痛,不是死的时候才痛,痛苦早就来了。
我让人逼着他碰那东西,可他激烈地拒绝,把桌子都掀翻了。我这才知道一个临死的人,或者说一个怕死的人竟然也会那么讨厌毒品,这并不是对它的仇恨。我的朋友在死前对我说,罕,你别拿那东西给我,我不想麻醉了,麻醉了还是死,睡着了以后还是死,死是真的,变不了了,不会因为我睡了就不死了,你不要让我睡着,我不想睡着了死,我害怕,我不会让你得逞!
我对他说,我是为你好,你睡着了就忘记了。
忘不掉的!忘不掉的!你骗我。他对我说,我不会让你得逞,我睡着的时候,也就是死了,我睡不着,我不要睡。我说,你睡不着,可是你吃了它就能睡着。他说,我知道睡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