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
会的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10岁男孩卞浩瀚的父亲;他父亲卞师傅的儿子;他那患畸形肥胖症的妹妹的兄长;他妻子黄新蕾的丈夫;他岳母陈阿姨的女婿———这种关系本来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他岳母陈阿姨在他生活中的非常作用使得他们的关系不可忽略。和许多男人一样,除了自己的表面角色之外,卞容大对于自己还有一种暗暗的判断与把握,那便是:一个智商和情商都还不错的男人,一个不甘平庸且小有成就的男人,一个胸有正气敢于负责的男人,一个颇有写作才气的男人,一个对女性有一定魅力的男人。当然,同时他也是一个运气不太好的男人,一个壮志难酬的男人,一个没有足够经济力量和精神力量来回报红颜知己的男人———生活中的遗憾当然很多,但是整体状况看上去还可以,且算三七开吧。只有身材的瘦小单薄,是卞容大永远无法改变的现状。幸好社会的文明程度在逐渐提高,现在的许多年轻女性,其观点就很鼓舞人。在办公室的热烈争论中,汪琪扬起她那一波旋动的额发,认真地宣称:男性的身材与男子汉气魄完全是两码事,动物界雄性动物的体格大多比雌性动物矮小,雄性动物相对瘦小的体格会使他们更加精悍,更加灵活机动,以便他们更富于追逐,掠夺,攻击和交配。
追逐!掠夺!攻击和交配!多么富有动感的语言。汪琪真是一个可爱的女子!
在此之前,卞容大根据自谦的美德原则,对于自己的评价是:他的角色都还扮演得不错。他不评价很好,只评价不错。全家人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衣食住行条件,在这个城市的人群中,中等偏上。从宏观的角度来说,他的这一辈子,要比他父辈好;儿子的这一辈子,一定会比他的好。而这种“好”的形势,与卞容大个人的勤奋与努力是分不开的。他勤奋了,他努力了,他问心无愧。这就是在此之前,卞容大的状态。
卞容大崇尚沉默。卞容大还不仅仅是沉默寡言,沉默寡言有一点消极,卞容大拥有的是一种积极的沉默。卞容大胸有成竹地沉默着,表情看上去有点像战胜了牙痛之后的神态。他以他特有的沉默神态,专心地搬出自行车,专心地骑上去,专心地绕过路上的小狗和石子,安静地穿行在他居住的生活小区与玻璃吹制协会之间,穿行在他的小家庭与父亲的家庭之间,穿行在他的小家庭与岳母的家庭之间,穿行在他的小家庭与孩子的学校之间,穿行在他的小家庭与朋友、同事、老同学等各种社会关系之间。卞容大每天早晨都穿戴整齐,按时出门,风雨无阻。有活动和场合的时候,他穿西装打领带,骑自行车之前把自行车的钢圈擦一遍,将领带仔细掖好。如果在活动和场合中分发了礼品,无论大小,卞容大一定会把它们带回家。他进门就把礼品往靠近黄新蕾的地方一扔。他的动作看起来是那么漫不经心,然而黄新蕾总是及时地得到了提醒。她瞥他一眼,和颜悦色。卞容大就可以往沙发上一靠,双腿架上茶几,脸上挂满疲惫。黄新蕾很快就会给他端过茶杯,或者,让儿子给他端过茶杯。
这就是在此之前,卞容大的状态。所以,在此之前,应该说卞容大的生活还算不错。只是,在有的时候,没有任何预感的,一种莫名的恐慌就阵阵袭来,卞容大会因此突然地心慌意乱。但是,当他认真去琢磨的时候,却又什么都琢磨不到了。
2001年7 月底的一天,卞容大下班很晚,天黑的时候,才刚刚到家。他把自行车放进车棚,转身走进林阴小路。就在通向他们那幢楼房的林荫小路上,卞容大被人绊倒了。几个男人迅猛地扑倒卞容大,把他口脸朝地地摁在地上,那种粉末状尘土的味道冲进了卞容大的鼻孔,卞容大连接打了几个无法克制的喷嚏。一个男人极不耐烦地咒骂了他的喷嚏,然后伏在他的耳边,凶狠而清晰地说:“要么还钱阿迪娜,要么卸掉一只胳膊,随便你挑!”
卞容大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