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与黄新蕾与婚姻与自己
里只是卞容大的牙呢?是他的一辈子!
卞容大拿着盒子,看着看着,在温暖的太阳下面打了一个盹儿。从一个盹儿中蓦然醒来,卞容大的头脑格外清醒。他迅速地把盒子放进了公文包,穿好上班的衣服,以他惯有的冷静,踏上自行车,来到了单位。卞容大告诉门房刘老头,他有急事要加班,他让刘老头锁好大门去餐馆喝个小酒。卞容大用二十块钱,急切地支开了刘老头。然后,卞容大间谍一样闪进自己的办公室,关好了门窗,放下了窗帘。在昏暗与隐秘的单独空间里,卞容大重温了少年时代的胡闹。他用炭棒笔画了女性的器官,现在的画,就很真实和形象了。他还模仿小说,勾勒了一幅春宫图。春宫图上面的女人,健康,丰腴,脚跷得老高,是一个活泼的女人。卞容大将自己的双手插进裤口袋,摇晃身子,吹口哨,吹那种没有名堂的小调:大姑娘美呀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青纱帐。这句小调,是他去东北出差,在民间听二人转听来的,此前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会哼哼了。他妈的,正经的东西,想学都学不会;不正经的东西,不学就会了。人啊人,人这个狗东西!最后,卞容大拿起铁皮哨子,吹了一下;再用力吹一下,口腔和喉咙灌满了铁锈味。少年时候也曾经想当军官,想当交通警察,口里衔着银色的铁皮哨子,冲谁吹谁就得听话。卞容大有节奏地吹起了哨子,士气随着就上来了,他来回地走着正步,一直走到觉出了自己的荒唐。突然的寂静到来了,宇宙空旷无垠,星星向各处飞旋而去,眼前只有他再熟悉不过的办公室。卞容大颓然倒在自己的办公椅里,双手反枕脑后,两腿交叉,架在办公桌上。直到刘老头试探地敲响办公室的房门:“卞主任,卞主任!时候不早了,你忙完了没有?”
知道了!卞容大说。他自然就使用了一种小官僚的腔调。该死!卞容大一边自嘲一边拿下双腿,忽然,他觉得自己脸上有蚁走感,他用力一抹,是泪。一滴冰冷的泪。
玻璃吹制协会被解散的消息,还是先一步被黄新蕾获知了。这天早晨,黄新蕾迟迟不肯出门上班。当卞容大整装待发了,黄新蕾在他身后清醒地发问:“你去哪里?”
卞容大顿时被钉在了说谎的耻辱柱上,他索性回答:“我去找工作。”
黄新蕾说:“这是不是意味着你现在其实没有工作了?”
“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现在去哪里找工作?”
“我去新世纪饭店。那里有一家法国化妆品公司,正在招聘工作人员。”
这个沉着的女人再也无法控制地发出了跑调的尖声:“化妆品?你?”
卞容大不再说话。对化妆品从来没有感觉的卞容大与化妆品联系在一起,形象是很滑稽。可是卞容大不想再说假话了。但是,他也不想详细解释还没有结果的事情。这么多日子了!卞容大失败地应聘过多种工作了!这个男人他不想一一解释他的失败!
黄新蕾抓着胸口,深呼吸,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尽量平和地说:“你今天能不能把实话告诉我?”
卞容大说:“不存在实话不实话的问题。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现在我必须走了。”
黄新蕾说:“现在你肯定不能走!”
卞容大说:“为什么?结婚证上有规定吗?新婚姻法有规定吗?妻子不让丈夫出家门,丈夫就不能出门?去你的!”
黄新蕾忽然雷霆大发了,餐桌上的碗筷茶杯被哗啦推翻.一团油腻的抹布甩到了卞容大的脸上。黄新蕾火山喷发.两眼炯亮,直直地盯着丈夫,用一种近乎喊叫的声音控诉起来。她声音的高亢,语言节奏的飞快,语句的流畅,是卞容大在他们二十余年的交往中,从来没有发现的。黄新蕾说:“卞容大!你太看不起人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满世界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