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有这事?”马驹惊喜地问,“怪道昨晚我去找牛娃,大婶说,‘你甭拉扯牛娃了,俺牛娃急等用钱哩。三队收入再好,俺等不得……’老婶子没有说明,牛娃也没给我说。”
“我给那女人解释说,牛娃要是有了媳妇,性子就绵软了。”德宽很得意自己的本领,“那女人后来就……差不多了。”
“要是必要的话,咱俩今晚一块过河,非说服这个女人不可。”马驹热心地说, “可别给咱牛娃错过了。”
“那当然好。”德宽说,“咱俩去说,准保……”
两辆卡车卷着滚滚黄尘,又开到砖场里来了。德宽笑着去招呼他们装砖,马驹又转到饲养场门前来了。来娃蹦达着一双短小的腿脚,急得满头大汗,兴奋地告诉马驹,说是有好些邻村的庄稼人又来询问配种的情况,有的农户,其实牲畜还没发情哩,就先来挂号排队了。
马驹愉快地听着来娃哥的话,帮他干着活计,看着那两个高中生把一头母牛领进框架里去,心里舒畅极了。三四天来,因为去不去县饮食公司当司机的思想波动,已经过去了。鼓舞人心的胜利,令他情绪高涨,胸襟舒畅。冯家滩三队已经转换过来的生气,实在令人走路带劲,吃饭有味哩!
“听说你打算买种驴,有没有这事?”一位老汉问,“啥时间买呢?”
“种驴……正在交涉。”马驹给老汉耐心解释,“咱看了几头,没看中。正在跟畜牧学校联系,要买一头纯种关中驴。”
“有种驴就好咧;”老汉说,“马用驴配,生骡子,种驴骨架好,生下骡驹才出色……”
马驹和陌生的外村来的老汉说着,来娃又跑过来,指指村子中间,示意有人叫他呢。马驹一看,母亲远远站在村巷里,向他招手,急急火火的样子,又有什么事呢?
父亲的脸色多难看呀!马驹一走进小院,简直吓了一跳。父亲坐在槐树下的石墩上,用草帽搧着凉,灰白的连鬓络腮胡碴儿显得芜杂了,汗水从脸上流淌下来,粗大的鼻翼在翕动着,似乎浑身都在哆嗦。怎么回事呢?
“你说,到底是你不愿意干,还是人家安国……”
景藩老汉看见儿子进门,早已忍耐不住,“你反倒说安国把名额给旁人了…… 你居然蒙哄我!”
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马驹苦笑一下,坐在一边。本来是怕惹父亲生气,现在看来是难以避免这场冲突了。马驹只好诚实地坦白说:“你甭气,也甭急,有话缓缓地说。我怕惹你生气,就那样给安国叔说……”
“你——嘿!”
景藩老汉气得嘴唇哆嗦,手脚颤抖,一时间话也说不顺畅了。
昨日马驹回来告诉他名额让旁人占去的话,他初听时信下了。比他有势力的人顶掉儿子的司机位置,是可能的。奇怪的是,儿子失掉这样的工作机会并不难受,反而更有劲头地在砖场和饲养场跑腾,这就令人生疑。一早起来,景藩老汉在村口爬上装满砖头的卡车,进了县城。老汉一见安国,听得安国说明原委,一下子气得煞白了脸……他一口水够不得喝,一口饭更咽不下,走出县城,又等见那辆到冯家滩拉砖的汽车,气鼓鼓地回到村里来了。
“你说——”景藩老汉紧盯着儿子问,“你愿意不愿意?”
“我不想去。”既然回避不开,马驹就实说了。
“你不想去!哼!”景藩老汉呼地一声站起,大声吼喊说,“你想做啥?你死守在冯家滩,想干啥呀?啊——”
“你甭喊叫,爸。”马驹劝父亲。父亲毕竟是党支部书记,不同于一般庄稼人。父子间的矛盾已经扯开,不如把话说明白,也许更好。他冷静地说:“有话你慢慢说。事情弄得惹你生气,也怪我没有细细给你说清白。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你听了,哪些不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