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惶
我成了右派。
详细告诉你我怎么当了右派的细枝末梢意思不大。不过,于今想起来我只觉得我当时太傻了!
仅仅只是因为一句话,我说了校长一句“好大喜功”的话,却付出了二十多年的代价——生命的代价呀!
我真是太傻了!那年暑假,县里把小学教师集中在县一中里“鸣放”时,当时报纸上已经对右派进行反击了,我是抱着反击右派的决心去参战的,结果自已被弄成了右派。
我们学校新提拔的校长,就是我在师范进修时的同班同学刘建国,我俩一同分配到县西的牛王砭小学,他在速成二班当班长时,已经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学生党员之一。毕业后工作了一年就转正为正式党员了,第二年就提拔为牛王砭小学的校长。他鼓励我要大鸣大放,要起带头作用。我很信任他,不仅因为他是我的老同学,重要的是他是我的入党介绍人。我经他介绍,已经获得通过,正在预备期经受考验,他的话我是完全信赖不惑的。我除了猛烈地反击储安平对新社会的污蔑之外,对改进我们学校的工作也鸣放了一些意见,说校长刘建国有些好大喜功的话,就是那些意见中最尖锐的一条,祸就从此惹下了。
我现在也搞不清这是不是刘建国对我设下的圈套?他当时鼓励我“鸣放”是十分真诚的,说我们不仅是老同学,而且是在同一个岗位上战斗,应该把珍贵的礼物 ——意见,直言不讳他讲出来,帮助他改进牛王砭小学的领导工作,这不仅是老同学的关系,而且是对我的重要考验,我信下了。我和他在速成二班进修时,同学们对他在政治上的坚定,工作上的积极表现,没有不佩服的,只是有点好大喜功,这影响了他在同学中的威信。到牛王魔小学工作以后,尤其是在他当了校长以后的半年中,教师们私下的议论就很明显了,主要还是这一点毛病。我曾经不只一次在和他的闲聊中给他提示过,他也不反感。可是,当我在“鸣放”大会上正式当作一条意见讲出来以后,居然变成了“攻击党的领导”!
刘建国找我谈话,说他冒着风险替我辩解,领导小组才将我定为“中右”,要是搁在其他人身上,有十个我就会定成十个“极右”了。我没有被发落到农场去劳改,而是仍回原单位接受监督改造。
我重新回到牛王砭小学的时候,这所我十分喜欢的小学对我来说变得陌生了,我的预备党员被取消了。我也不能再任高年级毕业班的班主任,而是代一些“地理”、 “自然常识”之类的副课。没有多久,任何课也不能带了,让我打铃,烧开水,扫院子,完全变成工友了。
世界上的许多事,都是第一次留给人的印象最深刻,三五次以至数年累月以后,就习以为常了。我第一次牵着麻绳撞击吊在学校院中那棵槐树上的铜铃的时候,看着一个个男女教师走出办公室,端着教案和粉笔盒走向教室的时候,我想应该立即去自杀!当工友还有一件重要职责,每天给校长和教务主任送三次开水,教员们的开水是自己到开水房里去打。我第一次给校长刘建国送开水的时候,提着水壶,站在门外,又想到了自杀!我硬着头皮推开门,他从办公桌上拧过头来,也有点不好意思,慌忙站起,接住我的水壶,说:“我的水……你甭送了!”我的心里感到一种被知的委曲,真想痛哭一场。当我再送去开水的时候,我也自然了,他也自然了,随后就一切都习以为常了,甚至我推开门,放下水壶,直到走出门,他连头都不抬起来。
小学校设备简陋,没有餐厅。我打过吃饭的铃声,教员们就到小灶房里买了饭,围成一个圆圈,蹲在院子里吃饭。这个时候,是学校里教师们之间最活跃的时刻,一边吃一边聊,尽是各班学生中的洋相和趣闻。我没有勇气再和大家蹲到一起去渡过这轻松愉快的时刻,我总是等那些熟悉的说笑的声音消失以后,才拉开门,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