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梆子井
’)中需要复查的人,不下二十个!当然,有些人的案子简单些……”
“专案组的七个人都是谁呢?”梆子老太问。领导小组的三个成员,是由支部、大队管委会和贫协三家的头头组成,各代表一方。专案组物色的什么人呢?胡长海肯定会把他的人手安插进去。她准备在这个问题上不作退让。
“专案组的成员,一要公道,二要有点文化。”胡长海说,“明天召开社员会,让大家推举。”
“那样……”梆子老太一愣,这样的选举办法,对于她所信用的那几个人,一个也选不上去。她急中生智,“我看应该先在贫下中农中间酝酿,提出人选,再放到社员会上通过。”
“算咧!咱村除过一户老地主,五户中农,剩下全是贫下中农,甭多费一番手续了!”胡长海断然说,“时间短,任务重,麦收前要搞出个段落,免得干扰三夏。”
“可是,党在农村的阶级路线……”
“那些受冤受屈的人,早压得一天也憋不下去了!”胡长海从椅子上下来,站在梆子老太当面,沉重地说,“咱们少绕些弯路,该当早一天给他们把套枷打开!”
“怎么能是‘绕弯路’呢?”梆子老太认真地争执说,“依靠贫下中农,是党的路线……”
“你有意见,咱们个别谈。”胡长海并不戒意她的话,可也并不打算改变已经定下的办法。他对支委们说,“大家回去吃晚饭吧!”
四个支委一转身全走掉了,好像谁也不愿意再听她啰嗦。梆子老太心里冒气,全都把她当什么累赘一样讨厌了。是谁刚走出门,就在院子里呼喊起胡长海,也叫他赶快回家吃饭……
梆子老太似乎感到脚下铺地的砖块在下陷,在崩塌,不祥的阴云愈加浓厚地聚积到胸间。
无法改变了!无可挽回了!她也不再开口,示威似地猛转身,走出门去了。给胡长海点难看!
夜幕笼罩着树荫苍郁的梆子井。西边河天相接的地方,有轻烟似的一缕亮光。河川里的麦苗的气息,随着夜风弥漫到村巷里来了。有人在畅快地谈论,日前那一场透雨下得太好了,太神了!与麦子拔节好,与棉花播种也好,与一切庄稼的生长都好极了!
“经公社党委批准,将胡振武同志在‘四清’和‘文革’中受到的一切诬蔑不实之词,全部推倒,予以平反。现决定:一撤销胡振武家庭地主成分的决定,恢复下中农成分;二撤销对胡振武作出的地主分子的决定,恢复一切公民权利;三恢复胡振武同志中国共产党党员……”
公社党委常书记亲自宣布党委的决定,还没落音,掌声就把一切声音都淹没了。
这是一九七九年的早春时节,历史将记载这个重要的年代,梆子井的庄稼人,也难以忘记这个年代发生的生动的一幕。
胡振武浑身颤抖,头脸上涌下黄豆大的汗珠。这个强硬的庄稼汉子,在他扣着地主分子帽子的整整十三年里,梆子井村的男女老少,谁也没见过他流一滴眼泪。现在,汗水和泪水从鼻翼两边涌流下来了,竟然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几乎摔倒。站在麦克风前主持大会的胡长海双手扶住他,两人抱扶着,“哇”地一声哭了,同时在讲台上蹲下身去……
梆子老太作为平反领导小组成员,也坐在主席台一角,无论怎样努力使劲,总是抬不起头来。平心而论,在给胡振武订地主成分的问题上,她没有提供什么虚假的证据。只是在她把他当敌人专政的时候,也许过分了一些……人无法掩饰自己干过的亏心事被揭穿以后的尴尬情绪,更无法鼓出与几百双鄙视的眼睛相对峙相抗衡的力量……
“欢迎胡振武上马!”
一声粗浑的呼声刚落,立时激起宏大的响声,在会场背后的黄土崖上发出回响 ……
“社员胡振汉在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