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一切繁重的劳动挑起来,让玉贤做缝补浆洗和锅碗瓢勺间的家事。他要把这个小院的日子过好,让他的玉贤活得舒心,让他的老父亲安度晚年,为老人和为妻子,他不怕出力吃苦,庄稼人凭啥过日月?一个字:勤!
他拄着铁锨,站在猪圈旁边,欣赏着那头体壮毛光的黑克郎,心里正在盘算,今日去丈人家回门,明天就该给小麦追施土粪了,把积攒下的粪土送到地里,该当解冻了,也是他扛上石夯打土坯的最好的时月了。
他回到院里,玉贤正在捉着稻黍笤帚扫院子,花袄,绿裤,头顶一块印花蓝帕子。他的心里好舒服啊,呆呆地看着这个已经并不陌生的女人扫地的优美动作。怪得很啊!她一进这小院,小院变得如此地温暖和生机勃勃。
“勤娃!”
听见父亲叫他,勤娃走进父亲住的屋子,舅舅和舅母都坐在当面,他问候过后,就等待他们有什么指教的话。
“勤娃。”父亲掂着烟袋,说,“你给人家娃说,早晨……甭来给我……倒尿盆……”
勤娃笑了。
“这是应该的。”舅母说,“你爸……”
“咱不讲究。咱穷家小院,讲究啥哩!”父亲说,“我自个倒了,倒畅快。我又不是瘫痪……”
勤娃仍然笑笑,能说什么呢,爸是太好了。
太阳冒红了,他和玉贤相跟着,提着礼物,到丈人吴三家去回门。
走出康家村,田野里的麦苗,渐渐变了色,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坡岭、河川,阴坡里成片成片的积雪只留下点点残迹,柳条上的叶苞日渐肥大了。
“玉贤——”
“哎——”
“给你……说句话……”
“你说呀!”
“咱爸说……”
“说啥呀?”她有点急,老公公对她到来的第一天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吗?
“咱爸说……”
“说啥呀?你好难肠!”
“咱爸说,你往后……甭给他……倒尿盆!”
“噢呀!”玉贤释然吁出一口气,笑了,“怎哩?”
“不怎。”勤娃说,“他说他自个倒。”
“俺娘给俺叮嘱再三,要侍奉老人,早晨倒盆子,三顿饭端到老人手上,要双手递,要扫院扫屋,要……”玉贤说,“俺妈家法可严哩!”
“俺爸受苦一辈子,没受过人服侍。”勤娃说,“他倒不习惯别人服侍他。”
“咱爸好。”玉贤说。
两人朝前走着,可以看见吴庄村里高大的树木的光秃秃的枝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