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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曹婆子
上来,匪们一个个立刻直了眼睛:盛茶碗的托子竟是乡间磨豆浆的碾盘。一个静静办办的女人一只手稳稳抓着碾盘的把手,一只手把碾盘上的茶碗一一分送各人,满面春风,笑容可掬,像摇着一把扇子。

    匪们面面相觑,然后知趣告退。老板子同他的“贱内”把“客”送出大门,匪们走出数步开外,老板子在他们身后又唱了一个喏:顺风。匪们回头答礼,却见老板子身边,那女子双脚腾空,贴在门板上,依旧是满面春风,笑容可掬。匪们连忙缩了颈,鼠窜而去。

    这家人的家门自此固若金汤。

    几年过去,有一天,姑塘来了一个挑笼卖索的,样子蔫蔫的,很寒酸,蹲在地上,口里有一句没有一句,唱着叫化子歌:

    月儿稀,月儿稀,

    老爹原是有名的。

    前番把我一把米,

    放在黄麻袋儿里。

    撞着一只焦黄狗,

    哞地咬碎袋儿底。

    ……

    他的样子有趣,引了许多人来围观。做买卖,他的口气却大,说他的棕索两条牛也扯不断。

    有位好事的打师觉得可笑,便上去抓起一卷:

    “只怕是陈年烂索?”

    “棕是今年割的,索是昨天搓出来的。”

    “可以试么?”

    “可以。”

    那棕索手指粗一根,麻花似的扭成一卷,每卷又膀子粗。打师分出一根,缠在手指上,轻轻一撴,断了。又分出一根,又一墩,又断了。转眼间,一卷棕索就长长短短地断了一地。

    “分明是烂索么。”

    打师听着四周一片喝彩,很得意。

    那个卖索的人幽幽地看了打师一眼,说:

    “都是在江湖上混饭的,何必呢。”

    “混也要混个正当,总不能哄人嘛。”

    “既是这样不晓得成淡,那我也就认了吧。”

    卖索的人说着,把担子上的棕索摘下一卷,崭新的棕索在日头底下闪闪发光,散着一股清香。他把两只手平抓那膀子粗的一卷,只轻轻一拧,一卷棕索就齐齐地断了。又摘下一卷,又一拧,又齐齐断了。没有几次,一担棕索就在地上断成一堆。

    全街噤若寒蝉。打师的脸变得灰青。江湖上逢到这种事,挑衅者十之有九是要拿命赔礼的。

    了结这件事的是那位女打师。她怂恿老板子出面打圆场,让那位因出风头而倒了霉的打师办了十几桌酒席,把姑塘有头面的人物都请到,又在街上整整放了一天炮仗,作为赔礼。然后卷起铺盖离了姑塘,由卖索的人顶了他的位置。

    好久之后,姑塘人才晓得,那女打师同卖棕索的原是师姐弟。当初娘老子拗钱不过(江北的大别山,是出了名的穷地方),逼迫女儿做了妾。师弟曾想一走了之。没有想到走出千里万里又悠悠地被牵了回来。

    天下冤家有几多!

    后来自然就有了事。师姐弟两个也不晓得怎样寻出让人信得过的藉口,不时雇了船,摇到波阳湖中间。

    四下一片茫茫白水,一盘明月亮在中天。无边的空明中,渐有淡淡的雾浮起。月亮周遭围起一圈柔柔的晕。平滑如镜的湖面因湖水的升涨微有动荡。远远的渔火幽幽摇曳着,亮着迷离的光。浸了浓浓酒香的歌子无忌地从舱中溢出:

    壁上挂灯灯也红,

    郎抱情姐在怀中。

    郎是日头姐是月,

    姐是杨柳郎是风。

    喊姐声声姐身颤,

    好比鲤鱼戏花篮。

    鲤鱼戏在花篮里,

    进去容易出来难。

    ……

    不远的地方,一座鞋样的山影影绰绰。传说那是天神杨戳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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