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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谢真
得罪谢真,很想跟她处好关系。

    “没有这个必要,我不想讨好哪一个。”谢真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副镇长又点头称是。

    谢真发现她在镇政府很孤单,大家对她都唯唯诺诺,却尽量远离她。她住的宿舍,从来没有别人进去。再闹热的地方,她一去,那里就像遭了瘟,一个个勾起颈。她单身过了很多年,惯了,也晓得自己心理上有了一些扭曲,难于同人亲切,因此初不警觉。然而她又极敏感,很快就明白,别人疏远她,并且这种疏远里面含有某种程度的抗议。她也偶尔听到对她那张原本好看的冷脸,现在有人说是“寡妇脸”。假如她要挂电话,不等半天是决挂不通的,除非她自己去话务室。否则不是对方无人接,就是她要的这个电话的线路出了故障,她急得跳脚也没有用。话务员是副镇长本家的侄女,在她面前还有几分腼腆呢。她想要召集一个干部会,总难召集得拢,总是有半数以上的请病假,请事假,或蹲的点有事走不开。即便召集拢了,她说完话,就再没有人做声,连咳嗽都有了音量限制,且有了节奏,只是副镇长热心提醒大家,议议嘛,争一争嘛,结果是大家更加咬紧了牙关。至于副镇长自己,他永远只是同意镇长的意见。同意了,哪个去办,怎么办,则又永远不晓得。

    怠工!谢真在心里喊,却又作不得声。牙齿错动着想要咬什么东西,却不晓得从何处下牙。她总想狠咬一口,有一回终于给她捉到机会。

    冬种以后,镇上几个头头和业务干部集中到下面一个村开了两天会,两天的伙食都是按规定标准办的。可是到了会议结束的最后一顿饭,却加了好几个菜,上了酒。

    “这样做有什么理由?”谢真两只手按在椅子靠背上。

    “镇上是头回在我们村上开会,我们再穷,面子总要的。”几个村干部讪笑着。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不吃就是看人不起。

    “那好,吃吧。”谢真先入了座。

    大家有些意外,又马上释然:一个人的人情味终归不会丧失得那么干净的。

    哪晓得,谢真吃完了,站起来,擦一擦嘴,掏出了钱,往碗底下一压,对几个陪吃的村干部说:“这是我的一份。回头你们算一下帐,多退少补。”又对镇上同来的干部一个个盯了一眼:“也请你们照我这样办。”

    谢真离座的时候不自觉地撤了一下嘴,心里有些说不出口的快意。

    几天以后,在镇政府的走廊里,谢真忽然被几个干部叫住,请她吃某人儿子结婚的喜糖。这样热情的邀请,她很少碰到,心里头颇有些感动,便很欣然地跟进办公室,很欣然地同大家嚼了一顿喜糖,很难得地同那位做了公公的人说了几句玩话。

    等她一出去,全屋子的人就一下轰然而起,拍手跳脚,几乎要把屋掀塌。欢腾中有人高歌一曲《小寡妇上坟》。

    原来,上次开会设宴的那个村把镇上干部当时掏的钱都一一退回了本人。谢真那一份自然不好还,于是就买了糖来招待众人,让谢真来沾了光。

    谢真想咬别人,却咬到自己身上。她后来晓得这事,气得手脚刹时冰凉。

    镇政府机关十几个干部里头多少有些悲天悯人之心的还算秘书。到底多读了几本书,便隔生隔熟地跟谢真讲解系统论,教诫她社会关系是网络结构,线型思维行不通,一个现代型的领导者应该……

    “见你的鬼去。”谢真讨厌油嘴滑舌。

    然而,县委把谢真召了去,她也受到了类似批评。

    “这么多状子告你,飞委书记扬着一叠材料,“说你不适应镇长工作。”

    “是不适应。”谢真一点不否认。无非是不干。她想起那个技术员跟她离婚时说的话:行路难,疲倦,苍凉。她现在也感觉到了。

    “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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