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三委员
、电台记者采访,热闹异常。艾老当时还时常接到多情女子附有玉照的来信。只可惜当时剧本还只是自己手刻的油印本,演出也只是非正式的业余汇演。因为他成了“工商业主”,那大作品的前途也随之夭折。所幸的是他一直把剧本传家宝似的珍藏着,终于使这名山事业有传请后世的机会。
老董走后,小冯和艾老还在省革委招待所呆了些日子。那几大坛子酱菜因为开盖走了风,发出一股日益浓郁的酸臭气味。他们就在酸臭气味中满怀激情地千锤百炼他们的“第九个样板戏”。那酸臭后来广泛地弥漫了省革委招待所的全楼道,以至引起了严重的抗议。
回县不久,小冯就让县剧团把《红井》搬上了舞台。事先议好了,编剧署名是“工农兵集体创作”,因为生活的素材确实是工农兵提供的。剧本写作过程,也听取了许多工农兵的意见。但演出前字幕打出来,却无端多了一个“执笔”,而且是小冯一个人的名字。应邀观摩首演的艾老当时一下就在剧场的座位上瘫下去,回去卧床吐了好长日子血。这回卧床吐血,使他明显的“身体不合格”,失去了由赤脚老师转正为公办老师的机会——这原是小冯预先许诺过的。
此后他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因为不久他就到了在编人员应该退休的年纪。好多年后他到处告状,要给耗了自己毕生心血的剧本争著作权。没有得到受理。因为他那个剧本并没有正式发表过,也就没有发生署名纠纷的文字依据。早年上升到地委去分管宣传口领导工作的小冯听说之后,不免感叹:“看不出来,一个人老也老了,还这么犟,这么有进取心。那剧本就算是你一个人写的,又能怎样呢。”这时候的小冯已经不知担任过多少名人著作的“总主编”或“总顾问”,多少得奖影视剧的“总策划”或“总监制”,那么一个“文革”中的剧本的事,他早已淡忘了。
小冯说得很对,艾老即使争回了著作权,戏也是演不出的。一是当地早没有了剧团;二是即使有,那本子也没人要。
尽管如此,艾老在本镇文化界的影响,却是无人可以取代的。
二
洪艺兵成为镇政协委员的主要条件是因为他是台属。
那时候,地富反坏右都摘了帽子,“海外关系”成了时髦。镇上一时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了许多的“台属”。这些人先前都像洪艺兵母亲那样,守口如瓶地瞒骗了政府瞒骗了人民潜伏着,现在则逢人便声称自己是台湾某人的哥兄老弟或外甥侄子。
多年来关于洪艺兵的身世的种种扑朔迷离的传说,居然有了确凿的回声:他的父亲果然真的在台湾,已经写信给大陆的有关部门,找儿子来了。
但洪艺兵却不肯承认自己有一个台湾父亲。不管有关人员怎样向他说明,对方提供的证明完全符合他们母子的情况,又反复向他解释,政策已经有了重大改变,他完全不必有政治上的任何顾虑。到最后就很明白地动员他,他老子在台湾的政界是位有影响的人物,他认不认这个老子,并不只是他个人的家事,而是关于统一祖国的大业……随你怎样苦口婆心,洪艺兵就是坚如磐石,信誓旦旦,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不会的,我决不会有海外关系。父亲的事我一点记不清楚,母亲已经故世,一切查无对证,这一位台湾老先生一定弄错了人。
有关方面的人无奈,也理解他是心有余悸,只有耐心等待他解放思想。剧团的人则很觉遗憾:如果他是大人物的儿子,大家也就是大人物儿子的朋友了;他不肯做大人物的儿子,大家也就做不成大人物儿子的朋友了。他是不是故意跟大家怄气,不让大家沾他的光呢?其实,当初大家批判他,是别人唆使的,并不是自觉自愿的,莫非他还不肯原谅?
洪艺兵连忙矢口否认:不是,不是,不是,是我自己不争气,真的没有台湾父亲。辜负了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