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天里过了很多很多日子
熙来说:大家跟我喊茄——子,看谁大笑得好。(喊“茄——子”的时候,嘴巴咧得跟大笑一样。)这帮七八岁的小孩全都伸直了脖子,拔直-了嗓子,大喊:茄——子!(大连的茄子这会儿全得耳朵发热。)薄熙来喊茄子喊个卖力,喊个脸涨得红红的,要不是他个子高高,看上去也就是这帮七八岁的孩子中的一个。就在“茄”声大震的瞬间,一位大爷说时迟那时快地把他的老伴推进小孩堆里照像。我想,这张照片出来时,薄熙来的前边有一行祖国的花朵,薄熙来的身边有一棵母亲般的老树。
就看见一个老乡激动地抱着他的孩子走出人群:“儿啊,市长能摸摸你啊!” 薄熙来问一个小男孩:几岁了?7岁。哪儿人?瓦房店人。瓦房店好吗?好。去过大连吗?去过。瓦房店好还是大连好?大连好。薄熙来抱起这个孩子:来来,亲亲大大。好,我们大家齐心协力,瓦房店会越来越好的。
一个穿开裆裤的小男孩从人腿间挤出来,坐在薄熙来前的花坛边沿上,仰起头一脸严肃地看着薄大大。他或许想,这个高高的大大是谁啊?这个大大一来,大家怎么全围过来了?
这个大大一走,百姓们,乡亲们全都跟着他走。一路走,一路老乡们投奔过来,越走人越多。有人扑过来,伸过手来喊:“薄市长,瓦房店人活得有奔头了!”
一个广场的人跟着薄熙来走,薄熙来身后走着一个广场。
入夜,车开往又一个县级市庄河,路上要开两小时。车门一关,薄熙来的会议室就开始运作起来,坐在车后的人,在车的摇摇晃晃中犯困了。坐薄熙来身边汇报工作的人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我听薄熙来在讲磷钾肥,讲协议外资,只是声音很轻,在吞没一切的黑夜中,只有他俩在低声说话,好像地下党。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我什么也听不见了。后来才知道是我睡着了,再后来听开车的王师傅(薄熙来一口一声地叫他王大哥)说薄熙来是最后一个睡着的。他一听薄熙来没声了,就把车开得慢一点儿,心想可别把他卡着了。“你说说,”王师傅问我:“还有比他更好的市长吗?”
楼前三大块草坪上,照例在喷水,在给草坪洗脸。草坪和女人一样,洗把脸就滋润,就精神,就像水珠那样清新地去面对新的一天。
远处劳动公园的草坪上,几只小鹿在做清晨的散步,在热身。它们知道,一会儿游人来了,它们这些草坪上的名模就得在观众的视线中有款有型地走路了。
我又感觉着哪天捧着苞米粒喂小鹿,它呼呼地吃,鼻子里的热气呼呼地喷到我的手心儿里。
我的手心,就一直有小鹿热呼呼的气息,就想捧起鸽子放飞,就想拿起管子为草坪浇水,就想撤走市政府大院门口的警卫——感觉中,进进出出政府大院没遮没拦的好像出入一个公共图书馆。大连市民就是最广大的警卫。这个带来草坪、小鹿和鸽子的绿色的政府啊!
绿——生存空间的最高境界。
命定和祖国共命运
大连政府的第一人,总带着草坪的清新、鸽子的纯净和小鹿的跃动,数数。
9月30日晚快22点30分了,薄熙来得赶到星海湾去数数。不是数天上的星星,是数地上的星星。黑夜里的车灯就像苍穹的星星。市政府拨款更新公交车辆,薄熙来在做心算:一辆车多少万,这笔拨款可以买多少辆车。如果数字不对,那就可能把专款花在别的地方去了。这类事情是有的,我得去数数。他笑,眼睛弯弯的,好像一个孩子要去数一数他的巧克力是不是少了一块。
购来的新车全部停在星海湾的空地上。今晚天气突然转冷。海风吹得我衣服抖动着,眼看就要连衣服带人一起吹起来。前方还有几个黑影。说黑影,因为有影无声。因为话一出口,还来不及送到对方耳朵里,就会被风刮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