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出发
这是一间平常的办公室。
这是一间不平常的办公室。
临街区两边都是宽银幕那样宽宽扁扁的窗。窗外有绵延的招宝山、金鸡山,有直奔东海的甬江。绵延的群山,把两边的宽银幕环绕成一片翠绿。
他没进屋的时候,我觉得这屋的风水真好。
他进屋以后,我觉得这屋的风水更好。
他看上去挺平常,一如他这总裁办公室。
他看上去很有气象,一如窗外奔流入海的甬江。
他在窗前坐下。他背靠着窗外的山,面朝着前方的水。他后方扎实,他前方蓄势。
当然,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稀奇?他那贝发公司是中国制笔业的No.1。
他穿一件浅灰短袖衬衫,不系领带,一身随便的衣着,只有一个亮点——衬衣口袋上别的一支贝发笔,光泽晶亮,很吸引眼球。
还有两个亮点,那是他的方正脸上的一对眼睛。不是那种黑又亮的眼睛。他的眼睛是一种莹莹的灰,像猫儿眼,这种眼睛在黑暗中在前途茫茫的时候也能看得清楚。
10来年前,1993年春的广交会。他没有摊位。只能拎着一只木箱,里边装着简单的笔。广交会上有摊位的才能找客户。像他这样的“小商小贩”只能给人轰来轰去。
他远远站着看看都有什么老外在问询笔的行情。然后退到楼梯口等着,等那些老外出来时,给他们看他木箱里的笔。
广交会上那么多正规摊主,谁能对一个小贩感兴趣?
一周下来,无人理睬。
“那很苦的。”我不由得说。天很闷热,我满头大汗,他大汗满头。
不过他笑个轻松笑个明朗:“苦是应该的。”
这样的襟怀。
闷热的天,变成明朗的天。
又过去了两天,他在广交会的楼梯口等到了一位中东客户。
他有了生平第一张订单——2万美金的订单。
他还有一个收获:拿到了十来个老外客户的名片。
任何一个大老板,都会有一大堆他看都不看一眼的名片。可是对于他,这十来张名片也是生路。
他至今想起那个楼梯口还充满了感动。
他站在楼梯口,把观察到的情报一一记下。第一,圆珠笔的市场很大。第二,目前最能打进国际市场的是哪几种圆珠笔。
这个楼梯口,实在是一个民营企业家起航的港口。
他叫邱智铭。
1993年他接过一个30人的制笔厂,做内销的。这么小的小破厂,当然只能做内销——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可是,一个高高大大长着猫儿眼的人,总能看得更清楚:内销?靠什么竞争?没有资本没有关系,而且,邱智铭不愿跟人喝酒。内销的场合上,不喝酒能行吗?
干脆直接做外贸。
半年后,那2万美金的订单也做完了,经验也有一点了。他又去1993年秋季广交会。还是只能拎着个木箱来回走,还是常常站在楼梯口。不过,这一次,他拿到了20多万美金的订单。后来用10来个20英尺的标准集装箱把货发走。
我说,这是用木箱拎来的集装箱!
他说客户要货是杂七杂八的,有的客户只要几百支、几千支笔。贝发一律最快地服务最好地发货。后来,有的小订单变成了大订单,小客户变成了大客户。
贝发呢,小产品变成大生产,小商品打出大市场。
1994年,贝发外销额是600多万美金。
1996年,2600多万美金,相当于当时上海4大制笔上市公司的总和。
从邱智铭拎个木箱躲在广交会楼梯口,白白地站了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