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艺术的故乡(4)--流浪汉
店之后,才发觉此地是一座冰窖似的堡垒。在这个地方,所有的人都要独自承担自己的行为的一切后果;事实制约着人,人必须小心翼翼地避开危险;一旦灾难降临,任何辩解全是不起作用的。母亲似的女厨师长经历了漫长的折磨才在今天的位置上站稳。她的生活经历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以致每天夜里根本无法好好睡觉,只能在失眠中挣扎。她善良,温和,能体谅弱小者的难处。过了好久以后卡尔才知道她的这些美德一旦涉及到职务(原则)上的事就不起作用了。所以她对卡尔的保护只是种象征性的安慰,一点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很显然,这位母亲似的保护人是精神生活中的过来人。她从前来自卡尔的故乡,因而一眼就从人群里将茫然的卡尔认了出来,打算亲手栽培他,使他尽快长成一个男子汉。她的这种愿望里也许有庇护的因素,可在实行时,一切世俗意义上的庇护在西方饭店这个秩序井然的迷宫里都是受到坚决排斥的。当然独立性很强的卡尔也并不期望受到庇护,他只想通过努力站稳脚跟。然而事实是,主观的努力完全不能带来预期中的效果,有一个至高无上的无形的权威在操纵小人物的命运。有时候,努力往往与效果成反比。而命运,不以他当下的努力为转移,却受到他从前无意中做过的事的制约。不管卡尔是如何地克己守则,表现出来的品德是如何好,事情发展的规律也是丝毫不受影响的。因为规律和原则是暗中起作用的,看不见的,所以人往往受到表面现象的迷惑,产生种种的幻想,直到有一天规律的后果显露,人仍然糊里糊涂,看不见眼前的真理,只觉得不可思议。卡尔在这个迷宫里竭尽全力地工作,规律也在暗中以“好心恶报”的方式发展着。他孤立无援,困顿不堪,咬紧牙关挣扎,而灾难也在悄悄地一天天临近。卡尔在西方饭店拼命维持自己的地位的举动,可以看作维持精神生存与相对稳定的象征。饭店于不言中要求他做到的是:断绝一切社会关系,拼全力工作,抛弃同情心,告别自己的过去。这饭店里的工作人员人人都是他的榜样,他的女友特蕾泽更是以自己的亲自经历,以声泪俱下的回忆向地呈现了人的真实处境。
年轻的打字员特营泽疲倦,苍白,老气,对自己那份力不从心的职务一丝不苟。她在第一次看望卡尔时就告诉他,她是多么的寂寞,她在这里没人可以说话,因为西方饭店决不允许违反原则的温情,所以她与女厨师长的关系也基本上是上下级关系,她之所以来找卡尔诉说只不过是想在一种极其狭隘的范围内与卡尔建立起友爱关系。他们很快成了朋友。谁也无法驱散特育泽内心的恐惧,那种恐惧深深嵌在她的本质中,促使她发疯似地努力工作,并时时刻刻用一些不满来折磨自己,弄得自己不得安宁。特营译过去到底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呢?有一天她向卡尔叙述了自己的身世。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和妈妈一道被父亲所遗弃,流落街头。之后,处在绝境中的母亲又遗弃了幼小的她,自己自杀了。特营泽是彻底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特营泽没有说到后来发生的事,只是详细地叙述她和妈妈陷入绝境的细节,讲述那些扶不去的记忆的片断,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的纪念,也是对她来说致命的一课。这一课为特营泽今后的成人奠定了基础。一个人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死掉,竟然活了下来,便不会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所以,外表弱小的特营泽实际上是非常坚强的,她在小小年纪就洞悉了真实,懂得了人要活下去就要拼命挣扎。她比卡尔老练得多,她知道原则对人的限制,也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忍耐。她在卡尔说起过去的朋友流浪汉德拉玛什时,立刻预感到了卡尔的危险,反复地劝他与德拉玛什断绝关系。她凭直觉感到了这个德拉玛什是卡尔的灾星,因为进入西方饭店工作的人都得与自己的过去一刀两断;比如她自己,就只能在偶然的闲空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