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叶子就是我的家—第二节
“都画的什么呀?”梅纹一时还看不明白。
细米又随手一指:“那是金老师呀,你还没有看出来?”
“金老师?嗯……有点像,有点像……还真是金老师。他怎么这副样子呀?”
“夏天,我们必须到教室睡午觉。可谁也不愿意睡午觉,金老师必须坐在讲台前看着我们。可是,每回他都是刚往椅子上一坐,自己先睡着了,还打呼噜,这个时候,我们就会一个一个地溜出教室……”
梅纹眼前的这一幅画一下子变得十分清晰:金老师坐在椅子上,简直烂泥一滩,他的一只胳膊无力地垂挂着,另一只则软软地耷拉在椅背上,秃了顶的脑袋像被霜打了一般低垂在胸前——更准确地说,低垂到了肚皮上,几个贼头贼脑的男孩一边看着他,一边在蹑手蹑脚地往门外溜。
细米随手一指:“那是胡老师。”
“他在干什么呀?”
“在指挥我们唱歌。”
“那是打拍子吗?怎么好像是要打人呀?”
“他就是这样打拍子的。”
梅纹又指着其中的一幅:“那是什么意思?”
细米说:“篮球滚到池塘里了,我们班的田小奇一手抱着塘边的树,一手去够篮球,那是一棵小树,经不住他用力,连根起来了,‘扑嗵’,田小奇连人带树栽到了水塘里,班上的同学都笑倒了。”
“这一幅呢?”
“我们在捡麦穗。”
“这一幅呢?”
“这是红藕。她托着个大花篮,正在台上唱《南泥湾》呢。那回,她得了第一名。”
“这一幅呢?”
“刘树军又偷家里的鸡蛋换糖吃了,他爸爸追到了学校,撕着他的耳朵,把他揪出了教室。你看到了吧,他把手藏在背后,手里还有两块糖没来得及吃呢。他身后的这个是于大和,正悄悄地去接这两块糖呢。”
梅纹觉得每一幅画都很有意思,就一幅一幅地问下去。
“这是在做操……这是林老师在哭,那回她教的语文课,全班同学都考砸了,我爸爸骂她了……那天,我生病了,没能上学,我家翘翘跑进了教室,一声不响,蹲在了我的座位上,竖着两只耳朵,像是在听课呢……”
其中有一幅画,细米犹豫了一下,跳过了。
梅纹指出:“这一幅,你还没有说呢。”她看了看这幅画,没有看出什么意思。
细米还是想跳过这幅画,去说下一幅画。
“说说这幅画。”梅纹坚持着。
“那是小七子。小七子念了三个初三,最后不等他毕业,就被学校开除了。这是他在使坏,他尿尿尿得很高。”细米指了指天空,“他站在男厕所里,能把尿尿到墙那边的女厕所里。这个人特别讨厌,这是他在男厕所里,正往那边的女厕所尿尿呢……”
“这个人真是讨厌,我们不看他。”
“我说不看他的。”
继续看下去之后,梅纹渐渐觉得,整个稻香渡中学都浓缩在了这堵墙上。如果有谁想了解一所乡村中学,就请来看这堵大墙。
“这么高,上面的画怎么画的?”
细米钻进了竹林深处,随着一阵“沙沙”声,他又钻了回来:“你看呀。”
梅纹看到细米从竹林里拖出了一架梯子。
细米将梯子朝梅纹晃了晃,直抖下一片竹叶。后来,他又将梯子放回到了竹林深处。
梅纹从墙上画的颜色与清晰程度辨别出这些画似乎不是完成在一个时间里,便问:“你什么时候就在这墙上画画了?”
细米想了想,说:“我念小学三年级时,就开始在这墙上画了。”
“还有谁知道这墙上的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