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月蝗
有忘记葵花,在自己的粮食也很紧张的情况下,还是给青铜家送来了一袋米。
这一袋米,太宝贵了。妈妈望着这一袋米,眼泪都下来了。她将葵花叫过来:“快谢谢叔叔阿姨。”
“谢谢叔叔阿姨。”葵花牵着妈妈的衣角说。
送米来的叔叔阿姨对妈妈说:“是我们要谢谢你,谢谢你们一家子。”
不久,这几个叔叔阿姨也回城了。有消息说,整个干校的人,都可能要离开这里。
有时,葵花会站到大河边上,朝干校那边眺望一阵。她觉得,干校那边的红瓦已经不像早先那么鲜亮了,也不像以前那么热闹了,显得有点儿冷清。野草正在干校的四周蔓延着。她觉得它离她越来越远了。
在青铜家几乎就要断炊时,干校的人全部撤了。从此,一大片房子,就都寂寞地遗落在苍苍茫茫的芦苇丛里。
青铜家的米缸里,最后一粒米也吃完了。
大麦地,还有几户人家,也已山穷水尽。
都说,送救济粮的粮船就要到了。可是,总不见粮船的影子。受灾面积大概太大了,一时调拨不来粮食。大麦地可能还得煎熬一阵子。但大麦地的人相信,他们总有一天会看到粮船。他们会不时地跑到河边上来张望。那是一条希望的大河,清澈的流水一如从前,在阳光下欢乐地流淌。
这一天,青铜肩上扛着铁锹,手中牵着牛,葵花挎着篮子骑在牛背上,向芦荡出发了。
他们要进入芦荡深处,挖一篮又嫩又甜的芦根。
青铜知道,越是往芦荡深处走,挖出的芦根就越嫩越甜。
被蝗虫咬去叶子的芦苇,早在雨水与阳光下,又长出了新叶。看着眼前茂密的芦苇,谁也不会想到这里曾遭过蝗灾。
葵花骑在牛背上,看到芦苇在风中起伏不平地涌动着,看到芦苇中间,这儿一处,那儿一处的水泊。水泊或大或小,在阳光下,反射着水银一般的亮光。看到了在水泊上空飞行的鸟,有野鸭,有鹤,有叫不出名字来的鸟。
葵花饿了,问:“哥,还要往前走啊?”
青铜点点头。他早就饿了,饿得头重脚轻,饿得眼前老是虚幻不定。但他坚持着要往前走,他要让葵花吃上最好的芦根,是那种一嚼甜汁四溅的芦根。
葵花往四周一看,大麦地村已经远去,四周尽是芦苇。她不禁有点儿害怕起来。
青铜终于让牛停下。他将葵花从牛背上接到地上后,就开始挖芦根。这里的芦苇与外边的芦苇长得确实有些不一样,秆儿粗,叶子宽而长。青铜告诉葵花:“这样的芦苇底下,才能挖出好的芦根。”他一锹下去,就听到了切断芦根时的清脆之声。几锹之后,就出现了一个小坑,白嫩白嫩的芦根就露了出来。
葵花还没有吃到芦根,嘴里就已经水津津的了。
青铜赶紧先抠出一段芦根,拿到水边洗净,给了葵花。
葵花大咬了一口,一股清凉的、甜丝丝的汁水,顿时在嘴中漫流开来。她闭起双眼。
青铜笑了。
葵花咬了两口,将芦根送到了青铜的嘴边。
青铜摇了摇头。
葵花固执地将芦根举在那里。
青铜只好咬了一口。与葵花一样,当那股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往饥饿的肚子里流淌时,他也闭上了眼睛。这时,太阳透过眼帘照到了他的眼球上,世界是橙色的。温暖的橙色。
接下来的时间里,兄妹俩就不停地嚼着不断从土中挖出来的芦根。他们不时地对望一下,心里充盈着满足与幸福,一种干涸的池塘接受而来的清水的满足,一种身体虚飘而渐渐有了活力、发冷的四肢开始变得温暖的幸福。
他们摇头晃脑地咬嚼着,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不时地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