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没了对你的虔诚!”
“算啦!算啦!还谈什么铁马金戈的岁月?我现在不仅是个瘫子,连那只视力 0.3的眼睛,也雾蒙蒙的,看什么东西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离双眼瞎的日子没有几天光景了!”
涉及眼睛,我顿时敏感起来。是他无心的生理现状自供?还是瞄准了我的“眼睛”?我避开了他的话题,问道:“公司关闭了,老二牛放到哪儿去工作了?”
“这个我还不太清楚。老牛,别管那么多吧!年轻人,让他们闯荡闯荡吧!你年轻时,是父母叫你去当‘八路’的吗?还不是你自己穿上的‘二大褂子’,”老田说,“老弟,还是关心关心咱自身的事儿吧!咱俩订个君子协定怎么样?我先 ‘走’了,我把心脏献给你;你要是先‘走’了,把眼角膜给我。毕竟是一块从枪林弹雨中滚出来的么,老了更要彼此关照哇!”
“就是白送给我,我也不要!”
“那么说,你也不想给我眼角膜了!”
“干不来人体器官交易!”
“哎!真是条牛。”他打了饱嗝,话筒里听起来像是泉水冒了个水泡,“要是在印度,你就值钱了。牛在街头巷尾任意穿行,人们把牛当神一样敬重。”
他话里带刺儿,我立刻给他一个反弹,把刺儿回赠给他:“你知道有个叫印尼的国家吧?那儿把牛当成殉葬品!人死了,谁家陪葬的牛越多,谁家就越阔气!据说,有一户权势人家,用三十五只牛陪葬。老田,你看那多么威风,可是谁叫你生为黄皮肤的精灵呢?!中国牛——包括我在内没有一头去为你殉葬,这不是太冷清一点了吗?!”
话筒中传来老田的笑声,似乎他听了十分开心:“咱们都变成外交官了!老弟,别唇枪舌剑的了,你我来日都不长了,过去又有过一段缘分,谁要是先走一步,可得到八宝山小礼堂会见一面!”
“怕你见不到我。”
“为什么?”
我不想对他提及“老山”公墓一事,以免他喋喋不休:“好了!我出院以后去看看你,用汽筒子给你打上点气,把你还原成战争年代的田政委,那怕有二分之一的复归也好!”
“别说笑话了,我等你来!”
挂上电话,我感到精神很累,刚要躺下休息,迎春的老师,带着几个同学,轮流把迎春背到病房来看我。我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们好——”
“爷爷好——”
陈老师把一束鲜花,递到迎春手里:“快!给爷爷献花!祝爷爷早日恢复健康!”
迎春哽咽着:“爷……爷……我好想……想……您,不是眼睛……我……我早来陪您……您了!今天,陈老……老师和几个同学,特意……来……来……”
“迎春,别哭了!爷爷都听清楚了。”我接过迎春手中一束火红的冬梅花,捧在自己怀里说,“爷爷身体很好,谢谢陈老师和同学们!”
“谢谢陈老师和同学们!”迎春朝老师同学站立的方向鞠了一躬。她回过头来,扬起两只小手,像是叫我抱抱她。
我刚俯下身子想抱起她。
“不!爷爷有病,我不要你抱我!”
“那你是要……”
“我摸摸爷爷的脸,瘦了没有?”说着,迎春两只小手,在我脸腮上滚来滚去, “爷爷,你该刮刮脸了,胡子都这么长了!奶奶叫我给你带来了电须刀!”
“奶奶好吗?”
“好!她一边给我做饭,还一边为我唱歌儿哩!”
“啥歌儿?”
“我学给爷爷听。”接着她张开小嘴,唱开了那支古老的歌:
八路好
八路强
八路军扛枪为老乡
日本鬼子欺侮我们八年整